她穿好了衣服下楼,身上的西服皱巴巴的,但勉强能看。
半昏半明的室内,沈宗良已经先洗完了澡,换了件白衬衫,背对着楼梯在抽烟。
他听见下楼声,把吸了一半的烟摁灭了。
且惠拿上她的包,站在他面前说:“还要回家换衣服,先走了。”
沈宗良察觉到她的冷淡,还是站起来,“我送你。”
她直截了当地说:“不用,我自己打个车很方便,你直接去上班吧。”
“怎么了?”沈宗良耐着性子问:“昨天晚上不是已经”
“昨晚是个意外。你喝多了,喝多的人容易冲动,我理解。”且惠抢先一步为他们的越界行为定了性,“不用觉得抱歉,我并没有怪你,是我要留下来照顾你,这是我亏欠你的。”
沈宗良勾起唇角,无力地笑了下,“是吗?但我拿着你的亏欠,好去做什么呢?”
他承认自己古板,确实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在他看来,但凡男女之间到了那一步,就是彼此仍有情意的表示。但眼前的女孩子显然不这么想,她在西方国家受了新思潮的教化,很看得开,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觉得像这种水到渠成的巧合,代表不了什么,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他猜到了,从她问能不能借用浴室开始,他的心就在往下坠。
这很礼貌,也令沈宗良很不舒服,但他装不知道,还是在楼下等着她,直到被她亲口回绝。
且惠清瘦的身形廓在光影里,发尾毛茸茸的。
她说:“我对你只有亏欠了。你不要,那你是想要什么?”
沈宗良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哑了火。
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应该说什么,说我要你这个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这成什么了,卑躬屈膝地向她讨一份爱吗?他已经可怜到这个份上了?
沈宗良握了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都分明。
他镇定地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去吧,路上慢点。”
且惠很乖地嗯了声,“走了。”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她坐上去,吹了会儿晨风,吹得泪眼模糊。
她想起沈宗良最后看她的眼神,一股冷厉的平静和伤心。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没有结果的事情,再纠缠第二遍、第三遍,也还是不会有结果。
姚小姐是去休养了,并不是一命呜呼归了西,她毕竟是沈宗良的妈妈,还能隔空指挥他挪地方。还有她家里那个,稍有悖逆就要不高兴的董老师,如果知道她又和沈宗良搅在了一起,大概会去集团闹一场吧。
他们在一起,是无论如何得不到世俗的祝福的。
更何况,沈宗良不应该耽误在她的身上,她能帮他什么?读读书,养养花,弄这些且惠倒是挺擅长的,但又能派什么用场吗?
沈忠常已经过世了,人死茶凉,姚家的生意虽然大,但在这上头,能力实在有限。沈宗良要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像他的父亲、兄长一样,就离不开一个背景强大的岳家。这个简单的道理,连幼圆都明白,还不止说过一次。
还没到家,且惠已经捂着嘴,坐在四处漏风的出租车上,痛哭失声。
第72章chapter72
且惠在小区门口下车,她从包里翻出纸巾,把眼眶里的泪擦干净。
她站在家门前,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
走进去时,董玉书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在等着审她。
且惠把包放下,神色平和地问:“妈,今天没出去买菜啊?”
董玉书说:“买什么菜?我女儿失踪了一个晚上。你再不来,我准备去报警呀。”
她脸色苍白地笑笑:“昨天集团搞接待呢,陪领导吃饭弄到好晚,我怕打扰你休息,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了。”
“是这样吗?”董玉书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不高兴地说:“你这套衣服怎么弄得这么皱啦?下地干活去了吗?”
且惠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啊,总部的人来了不得检查材料吗?我去资料室翻东西了,干了一天苦力。”
董玉书说:“那你也是这么去陪着吃饭的?一点样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