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次回到澳城故地重游,她听说厉乘风当年留下了一个儿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把他的儿子接到身边收作了养子。
黎曜又吐出一口烟来,隔着袅袅烟雾,他仰头看着头顶苍茫的天空。
晴朗的日光让周围的一切无所遁形,但处在背阴处,他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的触觉在他的皮肤表面停留。
碧绿的枝叶间,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
黎曜丢下手里的烟头,抬脚用力地碾灭了那一点微弱的火星。
第84章枇杷
周知韵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
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那片黑,过了片刻,慢慢地翻了一个身,任由眼角一行温热的液体缓缓流进柔软的枕头里。
周围静得可怕,连仲夏夜里的蝉鸣也听不见了。
周知韵只觉得自己是仿佛一截漂浮在湖面上的枯木,湖水冰冷幽深,一丝风也没有,湖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照见她的虚无和枯寂。
一连很多天周知韵都在做噩梦,梦醒之后又常常忘记梦的内容,就比如刚才的那场梦——
梦里她竟然在撕心裂肺地喊,醒来只觉得很委屈,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委屈,她完全不记得了。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周知韵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
窗外,天上的一轮明月照着寂静的夜,别墅的花园里灯光昏黄,隐约可以看见廊下晃动的人影。
周知韵抬头将目光投向了天上的那轮明月。
一连半个多月,她都没有见到黎曜。
自从上次那次争吵之后,他没有再踏足这座别墅。
十几个黑衣保镖把四周围得铁桶一般,除了一个照顾她的女佣和定时来访的医生之外,周知韵几乎接触不到任何人。
黎曜派人来收走了她的手机和证件,切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一开始周知韵是愤怒的,她憋得发疯,想要当面向黎曜控诉,她要控诉他把她囚禁在这里是违法的,她要控诉他根本没有权力这样对她。
可她根本见不到黎曜的人,根本无从控诉。
或许是因为那种憋屈和愤懑的情绪一直得不到发泄口,最后竟然渐渐转向平静,周知韵不再发脾气,不再想方设法地逃离,她只是一天比一天沉默。
远处,连绵的山脉被夜的寂静衬托得格外凄清。
周知韵垂下眼眸,拉上窗帘,合上了那条小小的缝隙。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和虚无之中。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一边小声地哼着歌一边无意义地踩着地毯表面柔软的白色绒毛。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那是一首青州当地的小调,曲调婉转缠绵,周知韵小时候常听周母唱起。周母喜欢养花,每每到了夏天的傍晚,她总是站在绿意盎然的后院里一边浇着花一边哼着这首小调。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周知韵又唱了一句,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六月了。
六月,青州应该入夏了吧。
正是吃枇杷的时节。
以前周父周母在世的时候,每到这时节,他们一家总是会抽出一天时间开车去青州的西山摘枇杷。
青州人喜欢吃枇杷,当地的枇杷经过多年的改良,比起外地的枇杷要可口很多。
半个手掌大小的枇杷,剥开外面一层薄薄的皮,里面是色泽金黄的果肉,咬一口,果肉清甜绵软,吃上再多也不会觉得腻。
算一算,她好像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吃上青州的枇杷了。
想到这里,周知韵只觉得喉头一阵滞涩,后面的一句词怎么也唱不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