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包在一层看不见的膜中,放松得仿佛在春游,“这个副本没有怪物,你的血除了让猎杀者兴奋,还能有什么用呢,哪有怪物等着你勾引?”
成让往后一坐,一张藤蔓组成的椅子出现,托住他的身体。他布满文身的胳膊撑着下巴,没被兰浅吸引一丁点注意力,眼珠凝在眼前一小块地方。
“时间还长着,我至少有2小时,别急。来,让我们看看直播间的观众在说什么。”
——能看到直播间,他有观众体验卡。
他的观众体验卡竟然能在副本中使用,能实时看到弹幕。
“兰浅很可怜?”成让挑一条弹幕读了,随意动了动手指,绑在兰素身上的藤蔓上移,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脸红脖子粗,呼吸像破了的风箱,双脚乱蹬。
试图将手指卡进藤蔓中,根本无济于事,越挣扎藤蔓收得越紧。
成让被一个长方形空间保护,这空间明显是他的固定技能,前后左右都没有破绽,兰浅碰不到人。
兰素那边岌岌可危,兰浅当机立断放弃攻击,横踢几脚将挡路的狗腿掀翻在地,奔至兰素面前。
他抬手往藤蔓抓去,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藤蔓消散于无形,兰素被他稳稳接住。
就在这时,一条藤蔓从后袭来,卷住兰素的腰将她往后拖,转眼间拉开几米距离。
兰浅不假思索地跟上,一头撞在无形的墙壁上,无法前进一步。
他前后左右地冲击,确定自己被无形空间罩住,四周的“墙壁”离得很近,他连手都伸不直。
这和成让身边的保护层如出一辙,他可以控制多重空间,画地为牢。
成让坐在藤蔓椅上,翘着二郎腿,笑道:“观众们不清楚兰浅的真面目,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兰家以前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富豪之家,住着带喷泉和高尔夫球场的庄园。他的父母多成功啊,无数人巴结的对象,多次登上财富榜,还常常上新闻。”
成让嗤了一声,“他从小就是人上人,只有他可怜别人的份,谁有资格可怜他?还好老天开眼,他父母坏事做尽,当然要降下惩罚。”
他身后一个流里流气的狗腿子说:“你说兰家啊,不是一家骗子吗?说是亿万富翁,带着别人做投资,会有高回报,吸引了一众‘信徒’,谁知只是庞氏骗局,害得那么多人倾家荡产。当时闹得好大,还有被骗了血汗钱血本无归的人跳河。后来那对亿万富翁呢,在庄园里放火想烧死全家,一对狗夫妻是死了,两个从小吃人血馒头长大的儿女却逃了出来。”
成让点点头,“是啊,兰浅,你和你妹妹早该和你父母一起死,你们害了那么多人,早该下地狱。当时被骗的人,有多少想把你们碎尸万段?要不是警方把你们保护了起来,你们早就被人泼硫酸弄死了。”
他轻飘飘道:“这样的人,直播间的观众们还觉得可怜吗?我杀兰浅,就是为民除害。观众里说不定就有被他骗的人,你们说,想让他怎么死,打赏最多的观众的能决定他的死法。”
成让掀起眼皮一瞥,兰浅面无表情,这番话在他心中好似没掀起任何波澜。
死到临头,还要装逼,成让厌恶透顶。
他一边等着观众打赏,一边摸着下巴说:“啊,看我说的,那是父母的错,怎么能怪你和你妹妹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呢?你从火场拼尽全力把你妹妹救出来,两人相依为命,多不容易啊。”
“你们感情这么好,哥哥怎么舍得看妹妹受苦呢?当时撞断了你妹妹的腿,你都没见过现场,多可惜。今天是你的死期,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看看当年你妹妹惨兮兮的模样,当做是你死亡的前菜。而你这个毫无卵用的哥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又能做什么?”
成让上一秒还在椅子上,下一秒就坐在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中。
跑车距离兰素不到百米,油门轰轰作响,兰素被藤蔓五花大绑不能动,就是砧板上的鱼。
跑车开了大灯,阴沉的天空下,灯照得兰素脸颊发白。
挂挡启动,跑车如凶恶的猛兽,往兰素直冲而来。
噩梦中的场景让兰素无法动弹,没有被掐着喉咙,依然剧烈喘息,惊恐发作,身体痉挛。
这是副本,这辆车不是真的。
然而,副本中遭受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濒死的恐惧将烙印在神经上,成为灵魂的底色。
兰浅大脑一片空白,脊背发凉,和两年前的自己完全重叠。
他接到兰素的电话,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黑夜狂奔,看到倒在血泊与雨中,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外翻,浑身都是血,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妹妹。
那一刻,他的半边天塌了,抬头看时,半边天空永远被黑色掩盖。
从火场逃生后,昔日巴结父母的朋友亲戚一夜之间如弃敝屣,避他们兄妹如苍蝇。
兰浅之前听过多少夸赞喜爱,后面就听过多少刀子似的,又沉重又锋利,压在脊背让人抬不起头的恶言。
世界对他的憎恨,从哭着说对不起他们,把他绑在房间再点火的父母开始,蔓延到忍不住对他咆哮,转过身却佝偻着身躯,在命运的洪流中被骗光家产无助哭泣的背影。生活不征求他的同意,把他从少年拉成一个大人,他只需要一点点地方安身立命,却遍寻不到。
“哥。”
他低下头,看到尚且稚嫩的妹妹,身上千斤的担子更重,在茫茫看不到头的惶惑茫然中,有了一丝不得不前行的勇气。
兰浅从小耳濡目染,再被现实拔苗助长,练就一双毒辣的眼睛,过早地看清了很多无形的规则,和挂在规则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