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亭,不要杀我。”
就算这间房里摆满炸药和黑洞洞的枪口,对楼亭来说也如螳臂当车。
更别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虚弱至极时的话语。
他却奇异地停了下来。
对低等生物除了前所未有的旺盛食欲,再没有任何探究兴趣的他,头一回有了好奇。
兰浅和一般人不同,从头到尾,作为一只庞然大物面前的蚂蚁,他没有求过饶。
听他央求,看他的心理防线一点点溃散,也是件好玩的事。
楼亭分开的身体重新闭合,恢复了人形模样,兰浅眼球和精神的胀痛顿时缓解。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和楼亭诡异的竖瞳对视。
“现在吃了我,你只能饱餐一顿,吃到一种美味。留我一命,我能让你吃到更美味,更上等的血液,香甜到你终生无法忘记。”
楼亭笑了,“缓兵之计,拙劣的谎话可骗不到我。”
兰浅身体难受,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有条不紊。
他没有否认,而是用一种无法质疑的笃定语气说:“我现在很美味,但我能有更美味,美味到你无法自拔,深深沉迷,重重上瘾的时候。”
楼亭耸了耸肩,全然没被打动,“是吗?”
兰浅不避不让,嘴唇张合,一字一顿道:“血液的异香中,还有灵魂的香气。人的情绪也是一种气味,是血肉香气的调和剂。”
楼亭一怔。
“你放了我,我今夜就能让你体会,什么叫绝顶的滋味。猎物绝处逢生的喜悦,宛如洒在羊肉上的孜然,蛋糕上的坚果碎,让血液也跟着散发出暖香,那干燥馥郁的香气,是闻到就会忍不住流口水,想含在嘴里慢慢享受的程度。”
一击重锤砸在楼亭心房,几句话就勾得他凶猛的食欲大开,粘液顺着触肢不断流下。
明知道兰浅说这些是为了哄骗他,可盯着兰浅淡色的嘴唇,那雪白牙齿中藏着的红舌,他竟抗拒不了。
对方吐出的话就像涂了蜜糖的刀,他的心变得骚动而燥热。
兰浅没因他的反应而变,依旧用平静的口吻,说着对怪物来说最撩拨的话语。
“猎物经过多种尝试,看到了希望,又眼睁睁看着希望在面前破裂,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带来辛辣的香气。好刺激的香味,平凡的香气黯然失色。没有情绪的血液落了下乘,不能发挥血液顶级的味道,是对上等食物的浪费。”
“为了生存,人类的同伴自相残杀,每个人都能被出卖。唇亡齿寒的悲哀,带着一点点清凉的酸味,像夏日的薄荷。闻起来酸甜,血液也变得酸甜,好美,美到舌头都要掉。”
“而获救后,不知道上位者什么时候会动杀机,那如影随形的恐惧,让血液跟着苦涩。你从来不知道,添加了苦涩的香味会这样高级,以往的甜香难以比拟,只闻一点点,就让每个毛孔都兴奋地张开,渴求更多。”
兰浅每说一个字,楼亭都更加激越。
在他因力气用尽不得不停顿的空隙,楼亭躁动到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无法直面高等造物的兰浅,体力和精神加速溃败,说话吃力到了极点。
“就算是甜,也有更沁人心脾的甜……在所有怪物中,猎物只心甘情愿被你吞食,那种直冲天灵盖的甜美,才是真正的极乐。”
“嘭!”
什么从天花板上掉下来,钝钝的一声。
口水般的粘液从高处滴落,头顶有种强烈的窥视感,宛如有成百上千双眼睛,贪婪地俯视着他。
身体痛,眼睛更是痛得无法张开。
并不是怪物攻击了他,而是上位者的威压,足以撕裂他的身体。
兰浅没想到,几句话能让楼亭兴奋到这种地步。
他朦胧的视线已彻底看不到面前的人,却能在房间的四面八方感受到恐怖的注视。
怪物化出了他看不清的本体,正虎视眈眈地垂涎他。
哪怕再控制,再冷静,生理性的恐惧还是席卷了兰浅每一个细胞,让他不断颤抖。
他很快失去了视觉,身体变得麻木,有尖锐却光滑的东西,往他的脚心急迫地钻。
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赌对了,他能多活一阵,赌错了,就是必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