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嘉易已经完全习惯赵竞的自作主张,丝毫没有意外,情绪也非常平静,只是对他笑笑,委婉地说:“不用算我了,我周六可能还没拍完呢。”
“先发给他,不走可以更新,”赵竞说,又问:“今天你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这句话一说完,他摆摆手,秘书离开了。原本坐着的李明诚也丝毫不讲兄弟情意,迅速地站了起来,前两天还找找理由,这两天已经学会直接一言不发地开溜。
韦嘉易在心里叹了口气。
赵竞的性格原本就特别难搞,这几天更是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状态。当摄影评委上瘾,每天晚上都拖着韦嘉易不放,要他逐一讲解相片。
而且不知在哪学到了一些摄影知识,评价时结合色彩构图和摄影叙事,还会提一些个人名,虽然奇迹般的都没什么错误,听起来实在很奇怪。
韦嘉易每每想制止他,告诉他其实很久没拍了,拍得也不好,看这些照片不至于想起罗伯特·弗兰克,但看到他那副看似不经意,又努力地引经据典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
客厅里的人都离开后,韦嘉易关心赵竞的腿部情况,主动地拿相机坐到他身边,分享一整天的工作成果。
自从开始在民居的拍摄,韦嘉易每晚都会准时和赵竞分享见闻,将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事无巨细告诉他。韦嘉易贴心温柔,说话时眼里也只有赵竞一个人,手机有消息都不看,把他当成唯一重要的,才让赵竞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毕竟韦嘉易第一次进行拍摄的夜里,因为想起某套照片导致心情波动,赵竞当天失眠至少一刻钟。气恼非常。
次日,赵竞聘请了与韦嘉易同校的一名摄影艺术系教授,每天睡前上一堂课。这举措不但让他睡眠质量更上一层楼,同时学有所成。从韦嘉易的表情,可以看出也很对他的摄影学识感到十分惊喜。
韦嘉易拿着相机,给赵竞看他今天在图书馆没有坍塌的馆体中,书架上拍到的书。
“这个斜倒着的正好是艺术书籍,”韦嘉易声音很轻,还将照片放大,“里面竟然还有我的导师的影集。”
赵竞一看,发现这是他少数在上课前就认识的摄影师之一,母亲收藏了几幅他的作品。他马上告诉韦嘉易,又说:“回去后我带你看。”
“我看了很多了,”韦嘉易对他笑笑,“我导师对我很好,我上学的时候在他工作室里帮过忙。那时候所有上课要用的胶卷和软件,都是他送给我的。”
“是吗?”赵竞联系昨天刚学的当代摄影大家知识,产生疑惑,敏锐地找到了问题所在,“我记得他擅长的不是时尚摄影。”
韦嘉易嘴角的弧度稍稍收起,说:“你知道啊?”
“的确是这样的。”他抓着相机,没多久又重新对赵竞笑笑:“所以我有时候感觉他嘴上不说,心里可能对我有点失望。”
“为什么?”
韦嘉易抬眼看了看赵竞,说:“太复杂了,而且很无聊,我们接着看别的吧。我还拍了科幻书架,看到了一本书名很好笑的盗版书,叫哈利波特与龙与地下城。”
他很明显在转移话题,可能不太自信,没看出来赵竞想听,担心说得太长,赵竞觉得无趣。赵竞就安慰他:“你说吧,我听了才知道无不无聊。”
韦嘉易表情凝固了一秒,过了一会儿开口:“也没什么,他觉得我拍别的更有天赋,不应该拍现在的内容。”
“那你喜欢哪种?”赵竞抓住重点,循循善诱,为韦嘉易排忧解难。
韦嘉易摇摇头,嘴唇张了张,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了。”
赵竞一点也不急躁:“好好想想。”
“……我一开始是为了赚生活费拍了很多人像,”他告诉赵竞,“毕业回来之后也不是没拍过别的,效果都不好,也没有成果,最后还是回来拍人像,再到时尚和商业摄影,就拍到现在。”
韦嘉易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惯常的笑容褪去了,变成有点犹豫的模样,眼睛不由自主看着别的地方。赵竞注视他的侧面,说不清怎么回事,反而更难以移开目光。
“哎,”韦嘉易突然清醒,背都挺直了些,眼神清明地看向赵竞,“不要说这个了吧,很无聊的。”
赵竞说出“不无聊”,比想得还快点。
正在韦嘉易为赵竞的耐心感动得失语时,他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震动铃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温暖的谈话,赵竞已经非常火大,下一秒,他的眼睛又扫到屏幕上显示的潘奕斐三个字。
韦嘉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赵竞说那么多,可能因为赵竞完全不理解人生的烦恼,让他像对着一个树洞说话,也可能他累了,不分场合就想倾诉。
但手机一响,赵竞的火气肉眼可见地上来了,紧盯着手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