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母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铃铛:“不知仙君所说的‘很重要的人’是谁”
凌怀苏静默一瞬,眼前浮起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仿佛高山之巅最纯净的一捧霜雪,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他面具后的眼尾轻轻一弯:“一遇便知。”
***
茶杯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莫问真人放下茶杯,听见山道上靠近的脚步声,气定神闲道:“回来啦。如何,此行可有收获”
凌怀苏想了想,沉吟说:“您曾经问过我,何为天命与苍生……”
不等他说完,莫问真人抬起手打住了他的话音,欣慰道:“你有了答案便好。”
莫问真人站起身,从美人靠上拾起一把木剑,扔进凌怀苏怀里:“既然如此,还傻愣着干什么,第五式不学了”
凌怀苏怀抱着木剑杵在原地,一时不解其意。
莫问真人似笑非笑:“看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闻言,凌怀苏先是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心里没出息地好一阵狂跳,语速都快了几分:“……我还能回去”
莫问真人:“你救世有功,天道垂怜,消陨前又忽有所悟,原是羽化飞升了。这一点,你已经察觉到了吧”
凌怀苏没有吭声,垂下睫毛,低头看了自己的手。
掌心洁白干净,不见一丝魔气。
自从进入天音塔,他便感知不到魔气与天谴了,元神上的伤痛也无影无踪,灵台明净,脏腑清纯,神识空前未有地开阔,似乎能与天地万物相融,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一种温暖而轻快的力量。
“可你心有所系,与尘世牵绊深邃,想来也是不愿成什么仙的,我说得对么”莫问真人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第五式乃是摇光剑法中最难的一招,讲究‘不破不立’,其剑意可以破开天音塔之境——学么”
凌怀苏不假思索地握紧了剑柄:“学。”
这一次,莫问真人没再拿树杈,而是正经八百地同样拿起一把木剑,摆了个标准的起手式。
随着摇光剑法一招一式推进,那把无锋的普通木剑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把长虹宝剑,莫问真人的身形行云流水似的变换不断,走到某一招式时,宝剑忽地黯淡下去,犹如盛极而衰的残月,渐次收敛起所有锋芒。
就在这时,莫问真人提剑而上,千万条剑影蓦地撕破禁锢,周遭幻影全部炸开,好似要豁开天地,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凌怀苏恢复了视野,宝剑又变回了朴素的木剑,亭外也骤然寂静了下来,只剩莫问真人立于原地,敛目垂剑,周围被剑风激起的尘埃缓缓落了地。
凌怀苏看得入了迷,直至一套酣畅淋漓的剑法演示完毕,他犹在脑中回忆着招式。
他从未见过这般诡谲而磅礴的剑招,忍不住问道:“掌门,这一式可有名字”
“我摇光派的剑法不拘泥于几个字,从来没有固定的名称。”莫问真人拢了拢衣袖,“非要命名的话,便把剑意理解为‘向死而生’吧。”
向死而生……
凌怀苏在心底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蹙眉道:“可有一事,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羽化之身如何能重返世间”
神魂想要存续于世,必须有一个载体,譬如凡人的血肉,或魔头的魔气。如今天道净化了他的魔身,他的骨肉之躯又都在蛮荒谷被啃得渣都不剩了,哪来的神魂载体
难不成,要重新入轮回投胎么
莫问真人静静看着他,但笑不语。
对上他意味深沉的眼神,凌怀苏心头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了……剑骨!
见他恍然通了窍,莫问真人慢条斯理地说:“红尘劫,须得红尘中摸爬滚打,饱受情伤与锥心之痛,而后看破红尘,情丝尽断者可得道飞升……但,此乃凡人修士所历的红尘劫。”
敏锐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凌怀苏无意识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