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苏这会心情大好,看狗都顺眼。他嘚瑟地飞了钟瓒一眼,没跟他一般见识。
钟瓒:“……”
钟瓒无端被他那眼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半天才把那诡异的恶心感压下去,“不过拖住你们一个时辰也够了。”
他回过身,目光眷恋地落在祭坛之上。那里,云幼屏静静地平躺着。百人祭重铸的肉-身已经聚成,女孩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如同白瓷上细微的纹理。
她阖着眼,表情祥和,除了鹅黄色长裙下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已经剔除了她体内的业火蚀心花,只剩下……最后一步。”钟瓒呢喃着,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
他小心翼翼地放出闪动的魂火,将其悬在云幼屏眉心之上,“……融魂。”
魂魄顺畅无阻地隐入眉心,渐渐消失。与此同时,祭坛周围繁复的祭文一齐流动起来。
祭成。
那一小团魂魄融入的瞬间,谈初然毫无征兆地身形一歪,猝不及防朝一边倒去。
陆祺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初然姐你没事吧!”
谈初然撑住发晕的脑袋,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吐出一句:“没事,老毛病了……”
——“……体质也不好,算命的说我魂魄不稳,总爱招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凌怀苏皱了皱眉,谈初然曾经说过的话忽然浮现耳畔。
正当此时,祭坛那边传来钟瓒不可置信的声音:“怎,怎么回事!”
只见魂魄归体后,久久无事发生。钟瓒手足无措地打量着毫无动静的躯体,本能地想触碰,黑雾缭绕的手又在半空顿住,唯恐弄脏了对方似的,“为什么没有反应!”
肉身已成,魂魄入体,在百人祭的加持下,其余残魂理应被吸引归位。
之前不是感应到其他魂魄的下落吗
为什么会失败!
“不要!”钟瓒眼睁睁看着云幼屏的身体迅速腐败下去,重新露出可怖的骨肉。他再也顾不上,惊慌地扑上去抓住云幼屏的手,然后感受着那只手化作冰冷坚硬的白骨。
一条削铁如泥的琴弦破空而至,钟瓒目光涣散地抬头,却任人宰割般一动不动,好像失去了反抗能力,麻木地握着那只白骨森森的手掌。
以至于琴弦直击面门时,他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气不知从何处窜出,不偏不倚地撞上了琴弦,替钟瓒抵挡了这一击。
镜楚收回不禁,一抬眼,就见前方某处的石壁震颤不止,表面深浅不一地鼓动着,片刻之后,竟“长”出了一座雕像。
“凌小友。”一道空灵的女声淙淙流水似的从石像里流出,“久违了。”
凌怀苏抖了抖衣袖:“夙夫人,你终于肯现身了。”
凌怀苏说这话时用是的现代普通话,因此陆祺和谈初然都听懂了。
听到那个称呼,陆祺立刻想起了程延讲述的故事,压低了声音向谈初然确认:“她她她……不会就是‘夙雾’吧”
谈初然仍有些虚弱,白着嘴唇点点头:“应该。”
陆祺:“……”
他心情复杂地扫了一眼熔岩洞内。
这里满打满算七个人,合着他俩的年龄加起来,连其他人的零头都没有!
“岁月真是不待人啊。当年的剑道魁首何等威风,万人景仰,一剑霜寒十四州,却一念之差选错了路,落到现如今的境地。”女声轻言细语,叹息的尾音在熔岩洞内荡出回响,“如若不是受了那道天雷,你也不至于虚弱到被魔气反噬。听闻魔君失控那日是血流成河,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啊,没能亲眼一睹真是可惜……怎么样,万剑穿心,天谴加身的滋味如何”
此话精准无误地戳中了镜楚的创伤,他目光一冷,当场亮出了不禁,被凌怀苏不慌不忙地按住。
凌怀苏眉梢都没动一下,反唇相讥道:“唔,应当比在废铜烂铁里茍且偷生要自在一些。”
“废铜烂铁”夙雾像是气笑了,“天音塔乃是天道的化身,是对我族的恩赐,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个个狼子野心,妄想独占,唯独你,不知搭错哪根筋,偏要堵上身家性命与天道作对……凌望啊凌望,该说你特立独行好呢,还是冥顽不灵呢”
凌怀苏:“谬赞,不敢当。单纯看那破塔不顺眼罢了,放到现在,你的神塔充其量算个,呃……”
词到嘴边忽然卡了壳,他转向镜楚,镜楚居然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顺畅地接话道:“违章建筑。”
“对,正是这个词。”凌怀苏一笑,“……充其量算个违章建筑,也就当时修仙界没有拆迁队,不然什么神塔妖塔的,早给你推平了。”
“所以呢,你打算故技重施,引天雷破塔”夙雾幽幽地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状态,真以为能撑到和神塔同归于尽吗我们不妨走着瞧,看到时候是天音塔先倒塌,还是你先魂飞魄散,彻底从世界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