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凌怀苏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水池黑气里凭空一搓,煞气分出一缕拧成细线,注入罗盘,与血滴两相结合,共同凝成了枚红色指针,在罗盘中央左右摇摆地不住转动着。
陆祺小心翼翼从镜楚手中接过罗盘,听见凌怀苏和缓的声音:“千里心犹萦,思绪绕双亲。血浓于水的挂牵,会指引你找到想找的人。”
闻言,陆祺愣愣地注视着那罗盘,大气都不敢出,犹如捧住了三年来沉甸甸的思念与寻找。
他本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旁的谈初然先有了动静。
“可是……”
只见谈初然的神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她欲言又止地抬起头,目光从陆祺移到凌怀苏身上,又移向镜楚,嘴唇嚅动,似乎想要提醒什么。
然后她看见镜楚对她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没事”。
见处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谈初然稍稍放下心来,再去看陆祺,后者正以一种顶礼膜拜的虔诚姿势托着罗盘,神色庄重地闭上眼,睁开的那刻,指针竟真的停止了晃动,慢慢稳定下来,直指水池的方向。
“老大!”陆祺兴奋到一半又立刻老实下来,谨慎地捧好宝贝,喜不自胜的脸色却挥之不去,“真的有用!”
看样子,若不是怀里的罗盘,这小年轻可能要当场一蹦三尺高。这种不加掩饰的雀跃情绪太具感染力,连带着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谈初然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激动道:“太好了!”
“行了,别嘚瑟了。”镜楚笑着拍拍陆祺的背,“带路。”
像这种单向传送阵,两个地点之间只有一条通路,顺行容易,逆推却难。若想逆向而行,必须在一片漆黑的阵法空间里摸索前进,而为了反追踪,布阵者通常会设置无数条岔路,稍有不慎走错一步,踏进了阵法死地,便是万劫不复,要在哪里困上一辈子了。
保险起见,镜楚给每个人都系了一道琴弦,确保几人不会走散。
池底黑气翻滚,一眼望不见尽头。陆祺作为带路的,第一个跳进入口,谈初然紧随其后。
两人下饺子似的没入黑暗,地面上只剩下凌怀苏和镜楚。
轮到凌怀苏时,他后退一步,虚虚推了下镜楚的腰:“你先。”
镜楚原先打算殿后,听到这话挑起一边眉,探究的视线落在凌怀苏脸上:“理由”
“哪来那么多理由,想便是了。非要说的话……对充当人肉垫子没兴趣,算不算理由”凌怀苏抬起手腕,笑得无可奈何,“何况,你绑这么多,我还能跑了不成”
他指了指腕上的银丝——方才镜楚硬是也给他系了一根,尽管两人之间早已缠着另一条更为紧密的。
凌怀苏晃动手腕,感觉整个人此时与提线木偶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深刻地自我反思了一番,没能记起他到底哪里给镜楚留下了“不靠谱,随时可能开溜”的印象,导致镜楚至今不肯解开不禁。
“我说,小狐狸。”凌怀苏压低了声音,在镜楚耳边揶揄道,“莫非你是在报以前被拴绳的仇一根不够,还要两根这就有些公报私仇了吧”
“……”镜楚没什么信服力地辩解道,“功能不一样。”
“我就说嘛。”凌怀苏粲然一笑,眼尾翘起个轻佻的弧度,他朝一侧仰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子,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动,“喏,要报仇,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绑这里才对。”
“……”
论耍流氓,镜楚从来不是这厮的对手,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凌怀苏袒露的脖颈,复又像被烫到般匆匆移开视线,成功败下阵来,没再跟他争先后,转身进了法阵。
看着镜楚的身形消失,凌怀苏的笑意渐渐淡去。
走在最后的理由还真有一个,很简单,他却不可能宣之于口。
所有记忆里,镜楚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背后,而他则出于各种原因,很少回头,只留给对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伤痕累累,望尘莫及,亦或是……义无反顾地跳下蛮荒谷。
他其实非常不想让镜楚看到这些。他宁愿永远将狐狸护在臂弯下,亲手为他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
可惜命运不允,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再让镜楚看着自己的背影罢了。
凌怀苏没有耽搁太久,跟着跳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里面没有看起来那么深,却远比想象中暗。他很快落了地,眼前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如同陷进了凝滞的墨里。
此情此景,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蛮荒谷,跳下去时,那里也是这样的景象。
一样的死寂,一样的黑暗,一样的危机四伏。
当时他也曾真的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人间的太阳了。
迷阵空间内步步险境,不宜妄动,凌怀苏抬指搓了朵电火花,电光颤颤巍巍,仅能照亮脚下一块地方。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