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楠母亲勃然变色:“他们都是自作自受,都是活该!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没家教的东西!”
原本陆祺懒得和她争论,听到后半句却登时来了气,梗着脖子反驳道:“说谁没家教呢!你这么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她被车撞时你干吗去了?怎么不见她在日记里提一句你的好?”
女人脸色一变,仿佛霎时被戳中痛处,不言声了。
“她当然不会提起母亲的好了。因为她母亲从来都没关心过她,连晚饭都不会给她准备。”凌怀苏掷地有声道,“我说得对么,阿姨?不对,应该叫你聂楠吧?”
此话就像个深水炸弹,整间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中年女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凌怀苏毫不留情地拆穿:“对你这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来说,戴着面具很有意思吧。恐怕有时候演着演着,把自己都骗到了。妹妹,做人还是真诚些好。”
女人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成拳,控制不住地颤抖。
良久,她终于缓缓抬起头,五官迅速褪去,最终定格在照片墙上那张形容可怖的脸。
她最真实的模样。
聂楠闭了闭眼,忽然苦笑了一声。
——是啊,她的妈妈怎么会为她出头呢?
在她被背叛、被欺骗、霉运连连,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哦,他们在为刚出生的弟弟举办百日宴。
十岁那年一场意外的大火,夺走了她的脸,也给她的人生宣判死刑。
亲戚朋友都劝聂楠的父母再生一个。但因为聂楠母亲很难再怀孕,这件事便不了了之。没想到去年,他们如愿以偿了。
所有人都在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欢呼,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为什么?
她只不过,想多要一些关心和陪伴啊……
泪水夺眶而出,聂楠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整栋宿舍楼摇摇欲坠——这是幻场崩塌的前兆。
铺天盖地的煞气从聂楠身上迸散出来,连带着积攒多年的委屈与怨恨。
黑气在屋内横冲直撞,划过身上是刀割般的疼。所经之处,双人床轰然倒塌,玻璃碎裂,势要将所有入侵者千刀万剐!
那黑雾来势汹汹,从宣泄到席卷不过眨眼之间,凌怀苏避之不及,下意识偏头闭上眼睛,颧骨处被割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就在他手指微动,准备召出祝邪时,忽然听到一声弦音。
深沉的音色在空气中缓缓回荡,尾音悠扬,如潺潺流水,在场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就连被剜肉的痛楚都减轻了。
弦音涤荡,在汹涌的黑气中撑起无形的屏障,严丝合缝地将所有人护在其中。
浓稠的怨念被隔绝开来,凌怀苏循着声音源头看去,望见了镜楚锋利的侧脸轮廓。
他无端想起了镜楚那根琴弦的名称——“不禁”。
“差点以为我要被剔成肉架了。”陆祺痛苦地龇牙道,“她这是暴走了?现在怎么办?”
劈头盖脸的煞气一波接一波撞在屏障上,大有不把房子冲塌不罢休的架势。
就在这时,翻山倒海的黑雾中,传来一道叹息似的女声:
“楠楠,收手吧。”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滚滚怨气一滞,居然奇迹般消停了下来。
聂楠愕然盯着眼前,废墟之上,少女半透明的身影渐渐成形。
她个头和聂楠差不多高,却更加消瘦。苍白纤弱的脖颈上有一道不容忽视的勒痕。
冉新月叹了口气,轻轻拉住聂楠伤痕累累的手:“收手吧,别再伤害无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