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想得过于投入,速写时一不小心画成了程愈的模样。
周莉转着椅子过来打趣我:「可以啊,照着瓶子画美少年!怎么?第二春?」
我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他才二十岁。」
周莉啧啧两声,继续看我画上的程愈,忍不住说道:「这人怎么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呢?不像个活人,倒像个静物。」
程愈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像一只浸在黑暗里的猫,只有眼珠装着太阳。
他也盼望着从黑暗里脱身,
也希望幸运来临。
8
周五那天,程愈住院了。
我是从那个脑科专家那知道的,他说程愈这一次,如果再不手术,可能活不过三个月。
我问他为什么程愈不手术。
他说:「因为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
我去探望程愈的时候,还买了一束花,故作轻松同他说着玩笑话。
程愈也笑着回我,但更多时候都望着外面的天。
他说:「我想幸运了,可惜医院不让养猫。」
我小心翼翼问他:「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我想听听他们对于程愈手术的事,是什么样的决定。
程愈回过头冲我笑,那笑里尽是勉强:「我没有亲人了,三年前的车祸,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现在,我也要走了。」
他依旧望着窗外,阳光穿过层层阻碍拥抱住他,亲吻他的眼角发梢。
少年苍白瘦弱,像一枝将要破碎的鸢尾花。
我心中生出不忍,但在他面前,我任何一句话都显得无力。
我常来探望程愈,第一个星期的时候,他还能和我一起出去晒晒太阳。
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他坐在轮椅上,大口大口吐着血。
第三个星期,程愈的头发被推光了,他躺在床上虚弱地冲我笑,问我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程愈也不在乎我没有答案,他给了我一串钥匙和一个地址:「帮我照顾一下幸运吧。」
当晚我去接幸运的时候,它就缩在移动摄像头旁边,在只要程愈打开摄像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幸运,乖。」
幸运冲我叫了两声,声音嘶哑,像是叫过无数遍。
它找不到程愈了,它只能在唯一能听到程愈声音的地方,守着他。
9
第二天,我将谢至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我们的离婚冷静期结束了,可以正式办理离婚了。
我预约的是九点,谢至来得稍晚,衣装不再那么考究,人也略显颓唐。
他看见我,眼睛稍微亮了亮,随后又寂灭。
我看见他走过来,转身想走,手臂却被谢至拉住。
我挣脱不开,蹙着眉看他。
谢至睫羽颤抖,哑着声音问我:「陈沅沅,你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