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她将手帕对折起来,还没擦脸,却发现手帕的边角绣了个瑾字,而且这绣工瞧着像是出自阿纾之手,难不成是柳时絮给狱卒大哥的?
既然如此,那她可就不怜惜这素白手帕了,便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恨不得?把这块手帕当作柳时絮吃下?去。
狱卒大哥望着抹了她一脸的血,“那个,我?还是替你?打桶水来,你?别想不开寻死啊。”
楚涟月动作一顿,原来狱卒大哥是怕她寻死才特意守在外面的?不过,担心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是否会寻死,岂非多此一举?
窗外雨一直下?,到?了正午,天色依旧灰蒙蒙的,狱卒长打开牢房,给楚涟月戴上一副沉重的铁铐,冷冷道:“时辰到?了,快走吧。”
路过隔壁牢房时,楚涟月抬头扫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关押过罪犯的痕迹,出于好奇,她朝走在后边的狱卒大哥问道:
“这间?牢房关押的是什?么人?”
“没关人啊?”狱卒大哥先是一懵,很快反应过来,神情不太?自然,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没关什?么人。”
狱卒大哥显然在撒谎,不过楚涟月没再追问,她已经猜到?了,这几夜住在隔壁牢房里的人,是柳时絮,要不然如何解释,他?为?何会那般快赶来大牢阻止她逃出去?
其实他?一直都隔壁?是监视?还是保护?
外间?雨势很大,楚涟月爬上了囚车,雨珠顺着她冰凉的发丝落下?,她想自己现在一定像极了刚从?湖里爬上岸的水鬼。
与此同时,对面缓缓驶来另一辆囚车,谢黎被打得?惨兮兮的,浑身是血,双手被铐在囚车上,半死不活地?吊在那里,乱糟糟的发丝下?,清秀的脸庞被雨水冲刷得?煞白。
楚涟月试着喊了一声,谢黎双眼紧闭,没什?么反应,竟然把他?打得?那样惨,简直太?过分了!
难道今日谢黎要跟她一起受凌迟之刑么?可惜狱卒大哥没跟出来,现在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囚车一前一后,出了京刑狱司府门,她瞧见街边站满了人。
人们纷纷打着青竹伞,有嗑瓜子看戏的,有害怕不敢睁眼的,也有同情和怜悯的,人世百态在这一刻如此鲜活地?呈现在她眼前,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好好活下?去。
人群之中,她还看见几抹熟悉的身影,周少尹、晏瞳还有元丰都默默撑伞跟随囚车,听狱卒大哥说,周少尹因为?替她求情,被罢免了官职。
其实,下?辈子再当个人也不错嘛,至少可以遇见很多有趣的伙伴,这一路走来,她并?不孤独。
她抬手朝他?们挥了挥,就当作是告别。
目光一转,楚涟月瞧见远远的高楼上站着两道显眼的身影,是柳时絮和阿纾,他?俩也在为?她送行么?
可恶,沈澈那小子居然没来,墨新也不在,好歹相识一场,也不来送行?
她犹豫了一阵,也朝他?二人挥手,过往的一幕幕都化作云烟,一同消失在细细的雨幕中。
唯一遗憾的是,怎么没人朝她扔菜叶鸡蛋馒头之类的?早上因为?牙痛,她连断头饭也没吃上,现在牙倒是不痛了,肚子却饿得?难受,好想念被抓那夜吃的酒酿糟鹅,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可恶的西越三皇子卫玄!
这几日她也算想明白了,她区区一介小捕快,能在玉京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柳时絮在抓她之前,曾跟卫玄交过手,再加上她的身份早被穆枫认出,一切便想得?通了。
卫玄定然是拿她来威胁柳时絮了,而柳时絮并?不会愿意受制于卫玄,只好拿她开刀,颇有点主动斩断软肋的意思,挺绝情的,但?也是个合格的政客呢。
可怜她自己,成了他?俩明争暗斗的炮灰,如果当初她教训完柳时絮后,不受他?所言培养感情的蛊惑,扭头就回鄞州,现在不知道有多快乐,自由自在,吃嘛嘛香……怎么又绕到?吃食上去了?
看来她真的是饿昏头了。
楚涟月扭头,朝着周朔三人比划半天,意思是:肚子饿,能不能砸点吃的来?
周朔凝眸看她,完全看不出她比划的是什?么,晏瞳眼底噙着泪光,一一解释楚涟月的手势。
“楚姐姐说,让我?们把心放进肚子里,尽管她要死了,但?永远与我?们同在。”
元丰挠挠脑袋,
神情有点疑惑是这个意思吗?他?怎么觉得?楚涟月是肚子饿了,不过牢里应该会有断头饭吧?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他?觉得?她可能是想留下?最后的遗言,但?会是什?么意思呢?
比划了半天,眼看拐过街角便是刑场,楚涟月最终放弃了,颓废地?倚靠在囚车上,正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封一下?五脏六腑的痛感,免得?一会儿受刑时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