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怎么紧张,甚至觉得周围人这么紧张很好玩:「生死有命,全看气数如何。我已经做到了我所能做的一切,若是渡劫失败,大不了来世再走一遭。」
话音刚落,天际便传来了隐隐雷鸣。
贪抑俯身,轻声道:「雷劫快要来了,我想为师姐护法……」
「你趁早给我滚,」门被一脚踹开,云稹的表情如同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你算个什么东西给师姐护法?」
贪抑受伤似的,有些瑟缩着要抽回手,也没看他,只一双眸子哀戚着将我望着,低低唤我:「师姐……」
我连忙把贪抑护在身后,转头对云稹痛心疾首道:「善护身口意业,不起嗔恚之心。云稹,你根器比我好,可若是不调伏心性,飞升之日怕是遥遥无期。」
他冷哼:「谁乐意飞谁飞。」
正说着,第一道天雷劈下了。
我运气好,修行得还算稳固,又得人身,雷劫比妖类修行要轻很多,只劈了九道,飞升得很顺利。
所以我天真的以为,成仙之后也会这样顺利。
只是众生的愿望和苦难,比我想象之中,要多上太多。
我还算好,尚且是初飞升的神仙,贪抑在我身边帮我,比我做得更多。
我怕贪抑累到,便去问云稹,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帮忙,也能积攒福德。
他却道:「师姐,你错了,众生是不值得拯救的,你撒手不管、挑着一两个帮帮就好了。」
我听了他的回答,已知无望,摇了摇头,走之前还是叮嘱道:「师弟,法术再高,根器再好,没有慈悲心化解戾气,终将害了自己。」
回去之后,我以为只要假以时日,境况就能逐渐好起来,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情况越来越糟。
先是有人说贪抑是蛇妖,混在神祠里偷香火,大家对他攻击太甚,导致他无法露面,很多事都不便去做;随后又经历了许多声讨,而被我救过的人,忽然接连染上了瘟疫。
因为事情太多,又太乱了,我不得不现形稳固信徒的信心,又将神观作为庇护之地,救治病人。
但怀疑声没有减少,舆论和无端揣测的恶意,发酵到我难以想象、难以承受的地步。
最终是云稹拉了我一把,让我暂且歇息一段时日。
他难得说了几句人话:「师姐承受不住的话,可以先休息个几十年一百年的。世人爱憎来得快去得也快,先让其他看护此地的神明帮你管着,等消停了再回来。」
如若平时,我可能会撑到底;但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实在承受不住,也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回去躺了多少天,贪抑便陪了我多少天。
我一直沉默不语,一旬之后才开口:「贪抑,我做错了吗?」
「如果当初没有师姐,我如今也不会在这世间苟活。」他握住我的手,「不管师姐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跟在你身旁。」
我决定出去玩。
我成仙之前,一直都勤勤恳修行;成仙之后,又为苍生疲于奔命。
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我就拉着贪抑去游山玩水了。
不得不说,云游的日子比在京城里强多了。
没什么操心的事,偶尔救一两个人、行个神迹之类的,还能被捧着供着,成就感爆棚。
这么一路走一路玩,差不多到了南方人烟罕至的地方,谭弈和我说他去探探路,摸清地形后再与我一同前行、让我省些力气。
我乐得清闲,在原地躺着看云。
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回来。
我突然心脏漏跳一拍,猛地起身,隐隐觉得出了什么事。
不行,我要去找他。
我急急搜索附近,却像老套的话本一般,拨开芦苇,看到他身受重伤,跪坐在地动弹不得,大口大口喘息。而他面前,一个陌生的妖类正挥剑刺下。
我想都没想便冲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那把剑穿过我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