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他问。
「这么久以来,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总是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我说。
他恹恹地收回手,眼神躲闪。
「如若没有旁人,你分得清谁才是真正的安菱吗?疏月啊,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爱的是哪一个安菱。你愧疚,你想补偿,所以你将我与她合为一体。」我继续说。
「你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活在你记忆中的那个安菱。」
「但她如今是你。」他抬起头,泪珠晶莹。
「这个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个安菱,任何人都不该成为替代品。」
我抬手抚摸他的脸庞,清瘦俊雅,棱角分明。
「疏月,我见过你向往之地,于我而言那却是千万重高山的阻隔,夜里没有漂亮的星。我爱你,但不能因为你,将自己困在那里。」
嬷嬷同我说,先前入府的那个安菱,是王上派人想将她抢走,反抗过后服毒自尽的。
两方各有说辞,总之这是成为了疏月恨透了王上的原因之一。
回府后,我收到了夏伯伯用血写成的绝笔信。
说他暗中调查到追杀他的有两队人马,其中一队身上有喻王府的烙印。
趁疏月外出,我再次进入他的书房。
打开那个木匣,拆开第三封信,上面没有时间。
一片空白。
我一瞬间笑出声,一封空白的信,究竟是何用意。
从我入王府开始便暗中做了很多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抱着目的接近他,但他一直默许。
他做这些事只为取得我的信任,可我于他有何用呢?
成为他夺得皇位的一枚棋子。
十多年来忍气吞声步步为营,他在等时机,同时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夺权。
但绝不能是他先动手,所以让王上知道我的存在,逼他出手。
而这样一来疏月成了受害者,受害者反击,无可厚非。
真相呢?究竟是阿爹知晓疏月弑父真相,为护我们周全带着全家隐姓埋名安居乡野,却被他追查到了踪迹。
还是因为夺嫡之时阿爹支持喻王,并知遗诏之故,得罪了已成王上的端阳,才有今日的灭门祸事。
抑或二者皆是,故而有两队人马欲将夏伯伯赶尽杀绝。
世上除了那两位喜着白衣的兄弟,无人知道真相。
我再次找到寺庙里的那位方丈,他告诉我:「收余恨,免娇嗔,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知道疏月是心高气傲之人,我也亦然,这是我与他最大的相同点。
他胜利的那一天,我告诉他:「知道了太多,反而便不在乎了,真真假假又有何妨。疏月,我是真心地爱着你,这便够了。我不愿入朝堂,不愿涉风浪,你可记得还欠我一个承诺?」
他双拳紧握,泪水滴在冰凉的铁甲上:「记得。」
「好,疏月,放我走。」我说。
我离开王城的前一天,有一位小宫婢冒死找到我,说是奉前王上之命,赠我一壶窖藏多年的青梅酒,捎带一句话。
「儿时你便事事偏向他,不承想如今亦然。安菱,莫要愧疚,我是坦然赴死。」
青梅的清香加上酒的浓烈,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记忆中的那张脸逐渐清晰,与端阳重合。可叹的是斯人已逝,因我而逝。
我将日日念佛,年年祈愿,愿端阳早入轮回,来生做个普通人家的公子,愿疏月所求如愿,稳坐朝堂平安顺遂。
我踏上归程,疏月没有来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