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辛小娘子找我有事?”
“没有,见你搬着梯子,这是要去哪儿呀?”
“嗐,昨夜北风一刮,小五那屋顶吹漏了一处,我上去看看能不能给修了。”
“那我帮你搭把手吧。”明新微说完便要去帮他扶着那梯子的后半截。
“唉——不用,不用,您好好歇着,要是磕了碰了,杨郎君还不得剐了我。”陶大边说边扛着梯子往前小跑几步,生怕明新微真上手帮他。
受了一句打趣,明新微讪讪地收回了手:“要不我帮你把那筐拎着吧。”
陶大手臂上还跨了个竹筐,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里面拉拉杂杂是各色修补屋顶的工具。
他把那筐紧紧挎着,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
陶大琢磨着问道:“辛小娘子要我帮什么忙,开口吩咐就是。”
明新微摸摸鼻子,道:“找你打听点事。总不好在这里占道,先走着吧,我也正好顺路往北去。”
清河县新兵住的院落正在此处往北,不过东西南北她都顺路就是了。
陶大倒没想那么多,乐呵呵地扛着梯子走着:“还有什么是辛小娘子不知道,我却知道的?”
明新微问道:“你知道这寨中有个姓银的银匠吗?说是银匠,我看却又负责修缮各类刀具护具。”
陶大面色一红,大惊失色:“这、这你都能推算?”
“推算什么?”
“没、没什么。”陶大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健步如飞,“我刚来时去找她修缮过我的朴刀手柄,扣爪儿有些松了[1],算是认识吧。”
明新微见五大三粗的陶大一副变扭模样,黝黑的皮肤飞起可疑的红晕,也不知该不该说自己走运:“哦,那你可知她想要什么,有什么心愿?”
陶大受惊般地抬起脑袋,心里大呼,奶奶个熊,也是神了,她怎知我近日尽琢磨这事了?难道我在寨里四处帮衬打听,漏了馅儿了?
“那、那我上哪里知道呢?我又和她不熟的。”
明新微点点头,故作可惜道:“唉,是这样的,她帮我改了护具,手艺绝佳,又不收谢金,我便想着打听打听她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心愿,投其所好,感谢感谢她。”
陶大竖起耳朵听着,眼睛仍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严肃道:“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这样吧,我在这寨中帮衬时,也三言两语听过一些传闻,不若都说给辛小娘子你听了,凭着您的才智,定能分析个子丑寅卯来。”
明新微看着他故意撇清的样子有些好笑,但面上露出喜意:“那敢情好,你说来我听听。”
陶大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先憋出了一句:“是个苦命的小娘子。”
明新微见状,便问:“她是如何上山的?”
陶大便将他打听来的倒豆子般说来:“她父亲原是贝州军械营的匠人,母亲据说是位有手艺的银匠,家中只得她一个女儿,父母去后,大伯一家便想吃绝户,提脚将她发卖了。她见势不对,便从家里跑了出来,贝州城里自然不敢待,求了个在此处收毛皮的商队,想要跟着去南边谋个活路,她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哪怕自己一个人,也不愁活不下来。”
陶大说着说着,便开始吹捧起银娘子的手艺:“之前这羊角寨的寨主同尉迟比斗时用的一把手刀,我后来才知便是她打的,你也看到了吧,刀刃有尺余,刀首为大环,便说是军中小将的制式刀,也是有人信的!可惜身为女子,不然顶了她父亲的班,在军中吃皇粮,岂不快哉?”
他继续咕哝道:“在这河北,却是不行了,官府是不准私蓄兵器的,不过听说蜀中路险,家家户户用畲刀开山种田,刀便算作农具,银娘子若往蜀中去,想必生意红火。”
明新微不得不将他拉回正轨:“那后来这蜀地自然没去成的,想来是路上不顺?”
“是也,是也,也是她运道不好,唉,这贼老天,不给好人活路,这商队出了城不远,便遇到羊角山上这伙强人剪径,货物都被劫了去,她也作为战利品被抓到山上。”
陶大说到这里,显出几分愤懑:“寨主想让她做第、额,五房压寨夫人,她自己把脸用印鉴烫了,靠着给寨中修补刀具护具立足,但却自称是银匠,想是纪念亡母的手艺。”
“你可知她为何不投她外祖家去?”
陶大先是摇摇头,后来沉吟半晌,又迟疑道:“寨中有人猜测,说这银匠的手艺多半传男不传女,她母亲学了手艺,本该一辈子在家,既然又嫁去别家,便算叛出门去,将这手艺带去了外姓。”
他自己分析道:“砸人饭碗,便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母亲能全须全尾的逃出来,还不知是如何艰险逃来贝州。唉,要说这银姓也是少见,不知原先是哪里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