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捏住袖中匕首,只觉得全身都在抵触被陈籍抓住的左臂。
陈籍见她面色痛苦,以为自己弄痛了她的伤处,想到传闻说她遇狼重伤,到底不忍,想要放开她,但还未完全放手,便听得远处“轰隆”一声,随后近处也一声爆破,顿时眼前一片砂石漫天。
在漫天的黄沙中,又接连响起爆破声,众人被气浪掀翻出去。
此时“达达”的马蹄从路尽头传来,尉迟礼骑了自己的坐骑,身后又领着五匹马儿。
五匹冀州犯马虽然无人在背上拼杀,却悍勇非常,丝毫不惧人群,甚至把一些小卒撞飞出去,跟着尉迟一溜路风驰电掣而来。
“上马!”尉迟一声爆喝。
杨束翻身上了第三匹马「逐风」,特意放过打头的「逐日」、「逐月」,任由它俩鼻息咻咻一路撞到明新微身边。
陈籍在一片混乱中站起身来,见状便要去抓明新微,仓促之间却只拉住了她的裙摆。明新微当即回身挥了匕首,将裙摆“嘶啦”割断,而「逐日」嘶鸣一声,昂着头将陈籍一个跟头撞翻在地。
明新微侧身拉住「逐月」的鞍鞯,翻身上马,眼看「逐日」就要踩踏到陈籍,终究不想在此处惹下大麻烦,便一个呼哨,俯身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直奔城门而去。
身后陈籍爬起来,粉白的面皮上沾了灰黑,狼狈地扶着歪去一边的万字幞头,一双桃花眼灼灼喷火,恨不得把她背后盯出个窟窿,口中厉声道:“关城门!”
“恩相,恩相,您没事吧?”小将罗小楼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来献殷勤,又冲边上的亲兵吼道:“快关城门!”
那亲兵连忙应声:“是!是!”
此时烟尘稍歇,遥遥能望见城门,那亲兵迟疑道:“这……”
只见城墙半塌,城门也被炸出个大洞,那杨束和尉迟都是悍将,一路斩杀过去,守门的步兵小卒哪个又是对手?三骑领着三匹马儿,如同一支开弓不回头的利箭,消失在远方。
陈籍面色黑如锅底,心里将黄知州骂了个狗血喷头,竟然连个尉迟礼都办不下来,寒声道:“回知州府。”
明新微跟着杨束和尉迟礼身后,出得城来,杨束便回头让她先行,自己断后,三人又一气儿跑了二十里地,才在道旁的风雨亭中歇脚。
“你可知是怎么一回事?”明新微问尉迟道。
尉迟礼捏着水袋灌了一口水,心绪起伏,洒了一多半出来,用手一擦下巴,才缓缓道:“你当日所说,字字句句,都是良言。”
之前养伤的时候,明新微见府中补品成山,来往人流如炽,觉得稍显浮夸,但自己诸多补品吃着,不好多言,便只是浅浅提了一句“如此多人如流水般往府里送礼,真是堪比东京炽手可热的高官”,原意不过是想尉迟礼算是正直的人,有时礼收重了却出于原则帮不了人,反而结仇。
尉迟礼一叹:“怪我到底名心难化,听你此言,却未深想,现在看来,若当日早日警醒,哪有今日险境?如今看来,此话不虚,想我一个被贬无宠之人,族中既无根基,朝中也无朋党,纵然此番侥幸立了功,但由黄知州起草上报,由能得多少好处,值得众人如此巴结?原来是要借此迷惑于我,给安我一个通敌的罪名,这样黄知州私下调兵之事,便无外人知晓了!”
明新微安慰道:“黄知州口蜜腹剑,又怎么怪得了你?你可知他们打算如何栽赃于你?”
杨束猜测:“是火药?”
杨束不在府中养伤,对外面的事情到底消息更灵通些,尉迟礼清理城池时,曾搜出了弥勒教留下的火药。
尉迟礼点点头:“不错。之前肖无妄弃城而逃时,杨兄提醒我城中只怕有诈,后来在城中果然搜出了火药。”
明新微想到肖无妄一行说的什么天谴,想来便是这火药,又听尉迟礼详细解释道:“这肖无妄也算料事如神,竟然算到蔡家献梅园开庆功宴,不仅安排了火药,还在城中埋伏了人手,只等庆功宴时,给贝州官吏炸一个「天谴」。”
明新微前后一联系,便明白了事情始末,黄知州先是故意同尉迟交好,放松他警惕,又让他负责清除城内火药,若这火药最后还是按肖无妄的计划炸了,那么他只要把人拿下,便可以给他们扣一个通敌的罪名。
尉迟礼自嘲道:“就等功劳,黄知州没给他那些没上战场的亲信,竟舍得让给我,可见是有诈,给我下套,他任我领兵大张旗鼓地排查,好似多受重用,暗地里再派人动了手脚,留了一部分火药,只等今日庆功宴上引爆,便要栽赃我勾结弥勒教,不满朝廷,生有反心。”
“于是你宴会上得了杨郎君的消息,便打算将计就计?”明新微道。
“不错,今日杨兄同我说起,我立马便想到这火药之事,前去探查一番,果然发现猫腻。当初同我一起在贝州城里排查的兄弟里,有几个也是过命的交情,一但事发,他们作为同党,一样要下到牢里判斩,我实在不忍,便据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