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云幡澎湃,一絮烟云厚重地积在天际。南楼是私人茶楼,宴请的都是权宦贵族之流,装潢布置相当高雅,就连窗格也雕刻着镂空的宝相花。
纹路空隙之间,熙来攘往。
家臣到齐了。
他言简意赅,“您就是白悬秋。”
“半个月后,我们会为白尘清大人举办追悼会,以示哀悼,最重要的是彰显权力的交接。然后,您就要以新任家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之前。”
……?
事情发展的节奏太快,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不过是在上学的路上,偶然撞见一次黑道械斗,就从孤女变成了家主,这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美梦——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
他口中的白尘清,似乎是她的亲生母亲。明明有着惊人的财富,却非要将女儿送到别的地方,让她靠着捡垃圾长大成人,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至于现在,”
柳息机却不给陈寅清任何回味的时间,将那柄金镶玉的如意放进她的掌心。他的手指冷得出奇,仿佛是棺椁里盘蛇的尸玉,往上紧紧地压着如意,同时攥住她的手掌。这种亲密的接触令人倍感不适。
陈寅清道,“不要动手动脚。”
日光渐密,地上的宝相花愈发地清晰。
旁边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兴致勃勃,看起来很想插话,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少年在她面前慢慢拔出埋鞘的唐横刀,笑容烂漫,“大小姐要砍了柳息机的手吗?我很愿意代劳!”
“把他做成人彘吧,”他说,“摆在您的库房里。”
她哽住了,“……暂时不用,谢谢。”
柳息机扫了那人一眼,两人眼锋交错,少年舔了舔锋利的犬齿,很得意地笑了一下。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拍了拍他的头,将他拖到了旁边。
“人到齐了。”略显文静些的少年说。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他的兄弟在无声地讥笑。
于是他们离开房间,沿着楼梯下去。横刀已经彻底拔出来了,两个人都是。柳息机耐心地教导陈寅清,“您得告诉他们您回来了,最好的方式就是见血。当然,并不是要您去亲手杀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事姓谢的会代劳。您只需要,坐在这里。”
他扶着她的肩膀,深深地按下去。
“你要看着所有人。”
“你要记住他们死时的模样。”
“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很多次,”柳息机笑着说,残毒嵌在阴翳的深处,这笑容很细微。他轻轻擦去女孩鬓间渗出的冷汗,“您总会习惯的。”
“……习惯什么?”陈寅清咬字滞涩。
她想,她知道白尘清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