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片刻,他开口道,“明婳,孤……”
“好了,那些道歉啊后悔的话,你不必再说了,这一路上我听得已经够多了。”
明婳打断他,耷拉着脑袋剥着手中的炒瓜子?,语调轻缓而平静:“好不容易回?了北庭,又快要过年了,我也不想再纠结过去那些事了。”
裴琏闻言,眉心动了动。
一时?竟有些捉摸不透她?这话的意思,她?所说的不想纠结,是打算原谅他了,还是……仍旧不愿与他重?修旧好?
刚要细问,明婳将掌心那一小撮瓜子?仁丢进嘴里,仓鼠般边嚼边道:“上门即是客,我哥哥无法?陪你逛庭州,那我陪你逛吧,也不枉你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不枉二字,叫裴琏心下骤沉。
但见明婳眉眼间的恬静怡然,他一时?之间也不忍戳破,只?扯了扯唇角,笑笑:“好,那就有劳你了。”
明婳道:“客气。”
话落,两人都清晰感受到那份无形之中冒出的疏离。
前三日搽药时?的亲密,就好似日头升起前的叶片露珠,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美梦。
在这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下,明婳裹上厚厚的氅衣和?毡帽,和?裴琏一道出了门。
北庭都护府的辖境极广,西边是阿尔泰山,东边以咸海为界,北边是天山,南边便是安西都护府。作为北庭府都的庭州,北境一半的兵力都驻扎此处,这边商路畅通,贸易发达,是以格外?繁华热闹。
“只?你来的时?节不凑巧,又是冬日又临近除夕,四处茫茫皆是白雪,瞧不见北庭壮丽的景色不说,胡商们冬日都待在毡房里,大渊的商贩们也都关铺子?回?家过年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明婳掀着车帘一角往外?望:“开春后,积雪融化,商道复通,胡商们便都回?来了。到时?候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哪像现下,还不到平时?一半的热闹。”
裴琏也朝窗外?看?了看?,淡淡道:“现下也挺好的。”
“这有什么好。”
明婳回?过脸看?他:“北庭一年三季都美不胜收,就属冬日最是寡淡无趣。你若是瞧见春日里山坳间杏花开遍,映着绿茵茵的草地与远处巍峨的雪山,还有叮咚流淌的溪流与哞哞吃草的牛羊,或是秋日里,大漠深处红艳艳的枫叶与金灿灿的胡杨林,啊呀,那才叫大美河山——”
裴琏听出她?话中对家乡的自豪,还有那隐隐掩不住的遗憾。
她?在遗憾什么。
遗憾他看?不见这些秀美风景,还是遗憾他不能留下。
“不必遗憾。”
裴琏看?着她?,道:“若你愿意,明年春暖花开,你我一道骑马去看?杏花。”
迎着男人郑重?的目光,明婳一时?凝噎。
须臾,她?蹙眉看?他:“明年开春化冻了,你不回?长安?”
裴琏没答,只?反问她?:“你随孤回??”
明婳再次语塞。
车轮辚辚滚过雪后的街道,就在马车里两人的目光胶着时?,车外?传来一声拉长的“吁”。
“郎君,娘子?,祥云阁到了。”车夫提醒道。
如闻大赦般,明婳偏过脸,应道:“知道了。”
边说边抓过帷帽戴上,掩饰尴尬般:“这家的白水炖羊肉是城里滋味最好的,他家的葡萄酒也不错,是正宗的火州葡萄酒。。。。。。。”
裴琏看?她?一眼,轻轻嗯了声,先行下车。
待到明婳弯腰钻出来,裴琏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