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点亮烛火专为看我的笑话么?
但师父显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点亮烛火后便走到书柜处找出了一卷书,而后又回到塌前坐下。
他并未拆穿我的话,只作不知。
他对着烛火翻开了那卷他平日里大概从不会去看的志怪奇谈类小说。
我师父屋内最多的是经书,佛经道经,但我从来看不懂。
“既然睡不着,那便听我念一卷书罢。”他说。
他曾修五相之术,而今他虽金色身相被毁,但其余四相仍在。
他修成的梵音清远相使他声音清冽如汨汨泉水,又如钟磬琴鸣般悠远和雅,十分悦耳。
听他用如此嗓音轻声念书实在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享受。
就算书中剧情十分简单,我也还是渐渐听出了趣味。
我听了一会儿,而后悄悄看了他一眼。
原来,烛火下的师父是如此温柔。
我从来知道他其实不爱我,但他对我如此纵容,总会叫我生出一种他其实也并非不在意我的错觉。
譬如,这些年他会为了给我带我最爱的酥皮点心,绕很远的路去买。回来的时候,为了不让酥皮软掉,他便走一条十分泥泞崎岖的小路,这样我吃到的酥皮点心便可能还是刚出炉的样子。
这不过一件小事,我却总时常想起。
*
此后几夜,我都缠着同师父一起睡。
有一夜,我忽而梦中醒来,我听到师父在压抑着低嗽。
我顿时睡意全无,心中一惊。
只因我师父已修得金光一丈的妙相,他早就百邪不侵,难生疾病。
他曾于下界讲经布道数十年,积得功德十丈才修成周身一丈金光。
功德护体,这么多年他从未生病。
他怎会突染咳疾?
况且,他白日里却从未表现出,他在我面前分明只作无异。
我心下疑虑,半宿未睡,好容易待天亮时分师父出门去了,我才起身去了他的书房。
我之前已叫时媚鬼去看过,师父这些日出门都是在筹办何老二的丧事。他还为此劝说了县中拨下一笔款项,大办法事,祭奠亡魂,我虽对此不屑,却也始终只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我记得,这几日他还常在书房写些什么。
我曾故借送茶水一事进去看过,但等我推开门,他已经将抄录好的纸张收到了一旁的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