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台风登陆后威力并没有减小,傍晚时分到达陵城,带来了狂风暴雨。
陵城郊区的一处破旧的房子里,厨房顶上的石棉瓦一下子被掀飞。暴雨瞬间把厨房的灶头浇灭,不仅如此,还把锅里快要炖好的红烧肉给灌了水。
孙明月只能飞快地把肉捞出来装盘,另外一只手把煮饭的锅提着往屋里跑。
明明自己已经很辛苦,两个孩子却非常不满意。
穆诚才吃了一口红烧肉,就把筷子一扔,嘴里吐出一片绿油油的树叶。“什么玩意儿!你烧的是猪食吗?”
穆冬冬也很不满地拿着筷子在盘里搅了几下,“妈!你怎么这么恶心?肉里居然有垃圾!你是想要毒死我们吗?”
孙明月气得不行,“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吃三菜一汤吗?都已经离开那个家那么久,你们清醒点好不好?陆家你们也去过了,那种鬼地方根本不适合你们。我好不容易弄到一点钱,让你们去海市工作。可是你们呢?好歹也在国外留学过,就算没有拿到毕业证,也应该比绝大多数人强。你们竟然连试用期都过不了!”
穆诚脸色很难看,“还不是怪你!当初我爸都已经同意让我走穆谨一样的路,只要我老老实实在部队基层呆几年,以后依然有光明的前途。就因为你,和张富红把我害了!”
穆冬冬嗤笑道:“穆诚,你可真会异想天开!你又不是人家的亲儿子,人家干嘛要给你光明前途?醒醒吧,穆亚川自始至终都没把我们当成他的孩子。”
兄妹俩又一次吵起来,吵着吵着,孙明月好不容易弄回来的一顿肉也被掀翻。
日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从高高在上的穆夫人到现在连吃顿肉都是奢侈,孙明月母子母女三人当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他们也曾经想过闯出一片天地,让穆亚川后悔去吧。
然而这两三年兜兜转转,他们的日子却越过越差。前不久,他们刚刚从海市落荒而逃。
三个月交不起房租,被人赶回来。
盘算来盘算去,他们也只能回陵城,至少有个住的地方。
以前还是穆夫人的时候,孙明月确实全心全意为娘家弟弟着想。现在这处落脚点,就是当年她刚刚如愿以偿进穆家门之后,给娘家人找的住处。
原来的房主病逝,孙明月以房主的亲戚的身份霸占这处房子。
那时候又没有产权证之类的证明,很多房子都是住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自己的,再不济也能混个承租人。
年久失修的房子很旧很破,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这场台风先是把厨房的石棉瓦吹飞,夜里卧室顶上的瓦片又被倒下的大树砸了好几个窟窿。孙明月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也非常后悔当年为什么心慈手软,如果直接把裴秀弄死,就不会出现后来陈誉在落夕镇遇见她的事情。
过去几年,孙明月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传言,大院里有不少人说,是因为陈誉,穆亚川才知道自己这些年被孙明月欺骗。
如此一来,孙明月把自己现在糟糕得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归结为陈誉造孽。
想当年,孙明月还是穆夫人的时候,竟然还异想天开地想过要当陈誉的丈母娘。
当然了,现在穆冬冬依然还有这样的想法。每次对现状不满的时候,穆冬冬就会用怨恨的目光瞪着她妈说:“如果不是你做事情那么不小心,我现在至于和陈誉差距那么大吗?”
孙明月现在处于没钱又有很多时间的状态,同时内心满是各种不平衡感,她想去找穆亚川还有他的父母求情,但是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们。
唯一可以靠近的就是在医院工作的陈誉。
以前陈誉去国外学医,孙明月还有些看不上这位据说从小脑子就比一般人聪明的孩子。大院子弟跑去学医,这是聪明人?
孙明月去医院蹲守了几次,突然发现赚钱的办法。
台风天里煮的这顿红烧肉就是孙明月在医院里赚回来的钱。
陵城大学附属医院是省内,甚至是周围几个省里最好的医院,每天都有很多外地来看病的病人。孙明月有偿给外地来的病人推荐医生,并且告诉他们怎么才能挂上号。
第二天,孙明月继续去医院,用差不多一样的办法赚到了比前一天更多的钱。
在这个过程中,孙明月又摸索出更多的赚钱之道。
比如,有些患者的手术结果不是很理想,他们会去医院闹。有的时候为了息事宁人,医院方面会赔偿一定的金额。
孙明月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很多病人都是外地人,他们想要闹,却没办法召集更多的人。如果她专门组织这些人,帮助病人家属闹事,只需要嗓门大、会哭会闹就能分走一半的赔偿金。
最近一个星期,只要陈誉上班,裴秀都会往医院跑,要么过来跟他一起吃午饭,要么是等着他快下班的时候过来,然后跟他一起回家。
一连三天,裴秀发现本来安静又有序的医院出现了一些很不和谐的画面。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得出结论——原来90年代初期就已经有职业医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裴秀明显感觉到医生们的情绪都不高。
裴秀对陈誉说:“那些来闹事的人,明显是有组织有规模,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