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他便看到了立在榻边的云渺。
男人目光冷沉而尖锐,如同寒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那夜暖殿之中,究竟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六殿下可还记得?”王后问道。
他唇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周身阴鸷之气浮动。
云渺浑身血冷,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
若问云渺若得知会如今处境,是否后悔当日刺向景恪,云渺自是不后悔,只恨当初没有刺得重一点,狠一点,以至于让该死之人还苟延残喘着。
四周一片寂静,响起医工的声音:“景恪殿下被利器所刺,脖颈受伤,伤口尚未愈合,眼下还不能说话。”
景恪侧着脸,幽暗的目光牢牢落在云渺身上,一动不动。无数道目光随之而来,不明所以的、诧异的……皆望向云渺。
王后皱了皱眉,问道:“六殿下怎么了?”
偌大的大殿寂静无声,良久景恪都未曾移开目光。渐渐的,倒是有人品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来。
景恪的美妾跪俯在榻边,轻声哽咽,娇声沥沥:“殿下,殿下……”
景恪依旧未动。
那妾室顺着他目光看去:“殿下为何一直看着云家小姐……莫非此事与云家小姐有关?”
“那夜是末将搜查云家——”
一道声音响起,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众人转身看去,见珠帘碰撞,谢止渊从外走来。
他身上还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显然是刚从草场上回来。
谢止渊道:“方才在外面听到殿内交谈,说此事牵扯到云家大小姐。那夜在下去搜过屋子,可以确保云大小姐一直是待在屋内。”
景恪的目光转向他,倏而凝实。
谢止渊垂下浓长的眼睫,含着笑意道:“倒是六殿下醒来,像失去了魂一般,这是怎么了?”
话音回荡在大殿之中,不高不低,掷地有声。
云渺微微怔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帮自己说这番话-
日落时分,淑妃的柔仪殿内,朱红的宫墙下堆着厚厚的雪。
尽管在深冬时节,这座宫殿里依然飘着点花香,悠悠漫漫,透着一丝奢艳与诡异。铺洒着花瓣的曲折小径尽头,一袭华服的女人提着一盏莲灯,婷婷袅袅地从一株红梅树下转出来。
忽地,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一片极薄的刃紧贴在她的喉咙上,迫使她微微抬起一点脸颊。
靠在她背后的少年握着刀,半垂着眸,沾着血的额发垂下,身上透着浓烈的血腥气。
淑妃怔了一下,而后温柔地微笑起来:“小孩子真是不听话,这么晚才回宫,又跑去哪里玩了?”
“母妃。”
背后的少年轻声说,“我们来做交易。”
第89章终章(二)
因为荼蘼香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在极端的情况下,他可能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呼吸和心跳都衰弱得近乎于无。
谢止渊不能保证自己每次在黎明时分都清醒着,所以教了云渺这种叫醒他的办法。假如云渺去找他的时候,他陷入了这种状态里,那么她就能把他叫醒。
云渺把解下来的红绫缠绕在手指上,握住那片一尺长的薄刃,找到正确的位置。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对准他的手腕划下去。
鲜红的血淌下来,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昏睡中的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就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浮出水面。
云渺放下小刀,用力地抱紧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他的呼吸和心跳渐渐地恢复了,体温还是很低很低,气息变得紊乱而断续,滑落的发丝掠过她的颊边。
“谢止渊?”云渺贴在他的耳边喊,“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怀里的少年仍闭着眼,耷拉着脑袋,靠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