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头戴白玉发冠,一身渊蓝长衫,那俊美出尘的面容上,露出的温笑令人如沐春风。
身后的小婢女只瞧了一眼,便红了脸颊慌忙垂眸,谢云渺却是一愣,待谢止渊跨出门槛来到她身侧,她才惊觉回神,下意识如昨晚一样垂眸朝后退开。
可谁知手臂忽然一紧,是谢止渊握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些。”谢止渊温润的嗓音,让他显得更加儒雅。
想起昨晚他嫌弃她的模样,谢云渺去理衣摆,不动声色抽开了手。
谢止渊未显不悦,却也没再说话,只与她并肩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身后婢女早就退到几米开外,两人若是此刻低语,不会传入她们耳中。
谢云渺紧了紧袖中的手,试探性低声开口:“昨晚……”
“姨母住在瑞和院,待一会儿祭拜完母亲,与我一道去看望她。”谢止渊温声打断了她的话。
崔姨母是茂王妃的亲妹妹,据说二人模样十分相似,她夫婿三年前病逝,子女皆已成婚,如今在家中闲来无事,得知谢止渊被赐婚,便主动书信过去,说要来帮忙。
谢止渊便派人将她接来了长安,这一待便是半年,府中大小事宜皆是由她操办。
见谢止渊不愿去提昨晚的事,谢云渺只好不再开口,只点头应了一声。
待出了清和院,他又开始与她介绍起府中事宜,“瑞和院在府中西侧,东侧那边有一片湖……”
他声音朗润温和,一路上介绍起来也极具耐心,与昨晚那个冷言嘲讽的谢止渊完全不同,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
谢云渺不由在想,昨晚谢止渊是饮过酒的,再加上太子忽然送出的五百封邑,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对她的苛责也许并非是出自真心。
这般想着,谢云渺又朝身侧看去。
许是这一次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谢止渊也朝她看来,两人相视时,他唇角带着淡淡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
谢云渺怔了一瞬,终也冲他轻轻弯了唇角。
从祠堂出来后,他们来到瑞和院。
刚一进院门,崔姨母便从屋中笑着迎了出来。
谢止渊忽然手臂一抬,再一次牵住了她的手。
谢云渺指节微颤,下意识又朝后缩,这一次他却将她握得更紧,用那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低道:“你想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什么?谢云渺疑惑抬眼,正好对上谢止渊清冷的眸光。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眼神,谢云渺仿佛瞬间被拉回了昨晚。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谢止渊今晨对她所有的温柔与耐心,也许只是为了掩饰。
掩饰他对这门婚事的不满,掩饰他对她心存芥蒂,掩饰他们大婚当晚未曾同眠……
虽然知道这家伙说的睡觉就只是睡觉而已,但是她还是突然非常不高兴。
“不可以。”她竖起一根笔直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我还在生你的气呢。”
他闭起眼,没说话,很轻地咳着嗽。这个少年的身体冰凉,脸色也苍白,靠在她的怀里,像是一个在雪天里堆了太久的雪人,稍微碰一碰就要散去了。
“好吧。”她嘟囔了一句,“我可以给你在我的床边留个榻。”
“但是,”女孩转过脸,捏一捏他几近冷透的指尖,像是给他落下一道命令,“不许上床。”
靠在怀里的少年低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很轻地勾一下唇角。
第70章江城正
秋光倏然而逝,很快就要到冬至了。
清晨的阳光变得有些凉意,落在木地板上几乎是半透明的,像是泼开一抔清水。沙沙的风卷过床柱之间的帷幔,投下来的光影拉得又斜又长,淅淅沥沥,落雨一样。
云渺抱着一个蓬松的软枕,坐在临窗的案几前,撑着脸,翻看一本话本子。阳光照在她的垂落一地的长发上,闪着一丝一缕的金色暖光,静谧得有些空旷。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谢止渊不在。
尽管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这对小夫妻的关系依旧时好时坏。最近这些日子里,这个反派少年早出晚归,不过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睡觉,睡觉之前总是要变着法子哄她高兴,否则她就连床边的小榻都不许他上。
他已经学会了命厨房做好吃的甜糕、从外面给她带东角楼巷的话本子、用草叶编织成蚱蜢和兔子逗她玩、早上给她扎头发、晚上给她讲故事,在她低着头生闷气的时候,叹着气无可奈何地说:“阿渺,别生气。”
结果话音未落,她就趁他不注意用袖箭偷袭他。两个人经常在房间里打一架,从地板上一路打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