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从未自诩明君,他做的某些事更是谈不上如此称呼,可他自问相比前朝还是能和“明君”二字沾边,连自己的皇商都处置不误。
放在任何任何一个帝王身上,怕是就此寻个借口遮掩过去,或是让王家首恶暴毙——走南闯北的行商突发恶疾客死他乡也是常发事件,建元帝考虑良久,仍是决定依江无眠所想地处置王家,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随着齐总管一声“护驾”,殿外铁甲加身的禁中军与一身皮甲的锦衣卫冲入殿内,长枪一挑,便迫使交战双方分开。
有位御史犹然不解气,抄起桌子对面前叛军拍下,直打的人一声不吭果断倒下,周围人果断离他几尺之远。
禁中军与锦衣卫看都不看,提着人就往殿外拖,尚且能站着行走的也是两人看管押送到天牢之中。
待到殿内撤下大半之人,众位朝臣意犹未尽放下抢来的刀剑与扛起来的桌案,平日里还是脾气太好,东西都要挥不动了。
聪明点的刚才便反应过来,建元帝恐怕早早安排上了,不然怎会有这么多穿戴甲胄的禁中军及时出现?
平日里殿外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待命,皆是分成小队巡检,也不会穿戴如此整齐的铁甲——
近来天气太热,甲胄导热性又太好,一不小心会中暑,作战能力大减,还不如不穿。
且穿戴甲胄需要时间,这么多人行动快捷,不见丝毫迟滞,背后没有安排,骗鬼呢?!
再看前面为首的几个重臣,显然面无异色,格外平静,明摆着是建元帝与人设计,只等着叛军朝里面钻。
部分心中有鬼的官员脸色惨白,当下有心理承受不住者,面色惨然,口中喃喃自语,旁人一碰,墩坐在地又哭又笑,咒骂起韩昭鸿来。
也有人下意识看向上首,建元帝怒到极致已是平静,短短时间内完成了一系列的心态变化,唯独捏着佩剑的手握紧,看到此人癫狂模样,也只是面色平静地让人拿下。
将内应与叛军拿下后,金銮殿上一阵寂静,唯有血腥味弥漫。
剩下的官员除了本身保皇党、太子党以外还有保持中立的人,此刻不由心下忐忑。
足足数百人!
今日上朝是最为齐全的一次,这一下少了数百人,金銮殿内霎时有三分之一的桌案失去主人,甚至还有部分人没当场表现出异状来,故而不在此列之内。
加上随韩昭鸿反叛的部分人,这次案件还未查个水落石出,已经有将近二分之一者离开朝堂。
就在众人猜测建元帝要如何查探下午时,殿外喊打喊杀的声音再度响起,下意识向外看去,殿门正于此刻关闭。
不由再度看向前面几人,只见难得一见的李阁老正站在前面,面色平静和众位尚书一道看向地上,吏部尚书正躺在那里。
刚热完身,险些忘了这还有个将死未死的!
江无眠还在做急救,那一刀没插入心脉大动脉这等地方,可内脏破裂也是要命的大事,手边没有药材,江无眠仅是止住周身大穴尽力拖延时间。
待命太医自偏殿出来,二话不说先给人喂下保命药,一看情况,和江无眠做的判定无二,已是回天乏力,仅能拖延一盏茶的时间。
汤兴彦粗粗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向建元帝告发,此事乃韩昭鸿组织,王家背后支持,顾念瑾一家配合,图谋不轨意图染指皇位,证据皆在他的一处别院之中。
言罢,人已咽气。
江无眠官袍还染着血,封闭空间内,血腥味格外清晰,与各种气息混在一起发酵,实在让人难以容忍,他浑然不觉,只低头看着汤兴彦的尸体。
顾念瑾配合?
在韩昭鸿反叛之后,顾念瑾也称病在家养病,今日也未曾来朝,如今被汤兴彦点明顾家父子身有二心,那边关又如何了?
顾家镇守西侧边关重镇,直面匈奴,若是他当真与匈奴达成合作,韩昭鸿等人只需向北逃窜就能越过关隘从北突厥的地方借道去往匈奴!
不仅是他想到这一问题,当即有武将坐不住,立刻请命要前往边关。
建元帝却在此时拿出一枚完整的虎符,显然是镇西大将军手里的那一半!
“镇西一道,朕已有安排,眼下以汤兴彦所言的话为重。”
自古以来,谋逆之事,牵扯甚广,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轻拿轻放。即使部分人死罪可逃,然活罪难免,更何况有江无眠献言在前,建元帝只会给出更加苛刻的条件来。
有部分人甚至能错杀,但不可放过。
追根究底,他仍是一个帝王,天子威严不可侵犯!
他扫了一眼众位朝臣,先让人带江无眠去后面换上衣物,一身血腥,实在不吉利。
待他出来,只见余尚书面色稍微和缓一些,向他点点头,“江侍郎之前提过,王家账簿存在异常,不知其上是否全面,无任何隐瞒错漏之处?”
江无眠穿的是一身锦衣卫常服,他作为兵部侍郎,穿这个也算不得什么。
要不是人太重要,建元帝还真想让人进锦衣卫练练身手,方才他在上面看的分明,徒手能对着三个持刀叛军还能压着对方打,这等身手放在战场上也是大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