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有鱼群聚集,然船只早已远离。
甲板之上,白楚寒一身寒意未消,如出鞘利刃一般尖锐,见江无眠来此,略一点头冲身边人吩咐几句,朝他走来。
“事情已了,不必上来。”
江无眠视线越过他,落在无头尸体上,问道:“来者何人?”
白楚寒接过亲卫带来的蓑衣斗笠,递给江无眠,“雨水太大,暂遮一下,稍后入船舱再用姜茶驱寒。”
待人披上,他才道:“死士而已,身上无标志,刀剑无标记,的确难以查处。”
江无眠斗笠下的眼眸一眯,难以查处?
他倒是看白楚寒胜券在握,显然对刺客身份有所猜测。
及至回舱,白楚寒轻声透底,“顾家出来的死士。陛下有意,命顾奎接任左军都督一职。此事一出,事情结果难以预测,左军怕是不稳。”
江无眠稍一思索,道:“顾家?明面上顾家并未参与此案,证据不足,最多是为幕后者提供保护。属从犯,死刑流放皆是不可,多是受陛下不喜,罚俸闭门思过。若你所言为真,我当是断了晋升之路,可谓是顾家第一眼中钉。”
顾家行事作风霸道,从上到下一副皇帝老大他们老二的作态,自认驻守边疆重镇劳苦功高,早该升任五军都督一职。
然在那之前,白楚寒先靠着北征成了右军都督,直让顾家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取而代之,两家就此互别苗头,直至今日。
江无眠得此消息,改了改面圣时的措辞,又请教谢砚行,应如何答对。
时间一日日过去,越靠近北地,路上越发平静。
官船一靠岸,便有人上前来,“见过几位大人。陛下有旨,劳白都督,谢藩台二位大人稍后,有卫军护送船只入码头。请江钦差、伍副使二位大人即刻入宫觐见。”
江无眠行过一礼,带上人和箱子直直去了宫中。
上回入禁宫,还是高中状元授一甲出身时,此番再回,已是四品知府。
人生际遇,果真无常。
建元帝作为开国皇帝,是实实在在的武将出身,因而本朝之中,武将身份的确不低。
然文臣也是武德充沛,早期还有金銮殿上大打出手,小辈武将被一文臣打得满地找头之事。
那文臣早些年是建元帝的武学师傅,后修身养性,拿起笔杆子来骂人。
后建元帝做了不痛不痒的惩罚,两人闭门思过,各自罚俸三月。
武学师傅得意洋洋闭关三日,小辈武将则是灰溜溜被亲爹拿刀追杀三日。由此可见,建元帝本人心胸的确宽广。
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往事,江无眠拿捏不准现今的建元帝又是如何性格。
历史上年轻时行明君之举,年老时越发昏聩的帝王数不胜数。
多是对寿命将近的恐惧、对权势恋栈不去,以至最终走向邪路。
建元帝年龄越发大了,头脑决策是否如同以往圣明、性格又是否宽容,皆是难以预料。
唯有当面奏对,才能琢磨出答案。
“江大人,伍副使,两位快请入内。”引路太监打着帘子,请人入内。
两人先是行礼谢过,方才入内殿。刚一进去,江无眠余光扫过,仅有一总管在侧,其余人等皆候在外。
建元帝见到二人,先是看向江无眠手上箱子,复才免礼,唤人赐座上茶,这才寒暄起来,“多年未见,恒阳模样变了些许。”
江无眠起身谢过,诚恳道:“当时身量尚未长开,岭南山水又是养人,适才如此。”
建元帝头回听说岭南山水养人一说,往年去哪儿的官员哪个不是哭哭啼啼,深感官途灰暗,见江无眠说得有模有样,他问道:“岭南有哪个山水这般养人?”
一问这个,江无眠的话是滔滔不绝,“岭南一年四季格外热气,及至冬日,北地银装素裹时,岭南风雨交加。不同江南绵绵细雨,此地雷霆飓风暴雨齐至,可览自然伟力。雨后初霁,又见稻田中鱼蟹游动,生机勃勃。四时水果,月月未停。饮食上,别有一番风味。”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建元帝心下开怀,能说出作物时令,每地作物何时成熟收割,该去哪里贩卖,足见江无眠用心之处。
细问民生水利之事,江无眠嘴不打磕绊,各类数据土质施工工具随口说来,期间难题与措施更是说得头头是道。
伍德信听得是晕晕乎乎,个中名词竟是闻所未闻。
这番述职暂告一段落,建元帝问起案件详情来,江无眠拿出箱子与钥匙,“陛下,这是涉及到的商队账簿原件。”
又拿出一印章,自其中拿出钥匙,防护之多,让人大开眼界。伍德信甚至不知,江无眠随身带上的钥匙竟是假的!
建元帝便是怒火万分,也被江无眠这动作打消一半,转而等江无眠接下来的动作,看他还能想出什么鬼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