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颜玉皎是个怂包。
还没搞清楚楚宥敛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之前,她不敢暴露本性。
于是就安慰自己,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圣上虽然对郯王态度微妙,但对楚宥敛却是无比器重。
楚宥敛十五岁生辰时,就被圣上赐下食邑三千户,负责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拥有司法特权,可监管朝廷百官,不问圣意便能先斩后奏……
这等无上权势,连圣上的亲信正二品中书令也拍马不及,更比提她那个四品官的父亲了。
实在得罪不起。
还必须得小心捧着才是。
所以百般怨怒也只能压下心头,甚至还要平心静气,讲明道理。
“自前朝理学之风兴起,女子便受到诸多约束,需习女戒,修女德,善女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先皇也曾下过令,百废待兴,缺人少丁,故而女子双十前必须嫁人,否则鞭五,罚十金……”
楚宥敛淡淡道:“这项政令委实不近人情,不日便会被圣上撤销。”
他聊起圣意的姿态是如此寻常,有种根本不在乎这道未曾被颁布的旨意会被泄露出去的嚣张。
颜玉皎一时无言。
浅吸一口气,才道:“小女不敢妄谈政事,不过是希望世子爷能够明白女子处世不易……”
楚宥敛望向她:“我若不明白女子处世不易,四年前你与我绝交时,我必然是不依你的。”
颜玉皎忽而抬眸。
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心里却莫名松了一口气,有种果然还是来了的尘埃落地感。
四年前的事已经成了一块愈合的伤疤,平日里不管它,便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若是轻轻按压,就能感觉到几分难以言喻的刺痛。
看来楚宥敛对此还耿耿于怀。
如此倒好办了,还念着旧痛,何尝不是还念着旧情呢。
她便和楚宥敛说几句好话服一服软,想必他不仅愿意把聘礼拉走,装作无事发生,还愿意帮她解释一二,让她的名声能清白些。
然而心中刚定了几分,就听楚宥敛道:“四年前的事我已经不想知道缘由了,希望不要给某些人错觉,以为还能借此攀关系。”
啪嗒——
是算盘落空的声音。
羞愤的火焰瞬间冲破心底防御。
逼得颜玉皎怒极反笑:“什么四年前的事?又怎么借此攀上关系了?楚世子说话真是让人好不明白,我们不是在谈女子处事不易的事吗?”
楚宥敛看了她一眼,似是极淡地笑了笑:“可以,你接着说。”
这副好整以暇仿佛在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的嘴脸,把颜玉皎气得什么身份体统都忘了,张口就道:
“楚世子说明白女子处事不易,可我却没看出来楚世子明白什么,譬如今日之事,楚世子说退婚便退婚,丝毫不顾及你未婚妻孟小姐的名声,世子可明白女子被皇室退婚的下场?
“提亲一事也搞的人尽皆知,不给我半分拒绝的机会……试问古往今来,谁敢拒绝皇亲国戚的提亲?
“……本来世子与我都是受害者,好好商议一番,齐心协力找出暗害我们的贼人,岂不比这掩耳盗铃荒唐至极的上门提亲好得多?
“归根究底,不过是楚世子不曾明白女子处事不易,也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未曾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我半分!”
倏然间,日光黯淡,鸟鸣声也消失殆尽,空气潮热,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缓缓交融。
云层汇聚之时,最后一缕日光落入颜玉皎浅色的眼眸里,好似流星划落湖泊,决然而璀璨。
楚宥敛静静地望着,忽而冷笑:“本世子为何要把你放在心上,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