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妈妈回家之时,已是夕阳西下。
她穿的并不是那身教师装,而是换了身新衣服。妈妈已经卸妆,不再是拥有一头紫色双马尾的刻晴了。
她的脸色有些疲惫,走路时,双腿还有些颤抖。
妈妈也没再质问我去漫展的事,我们两人都对漫展避而不谈,就好像从没发生过。时间一天天过去,变化也一点点产生。
妈妈在学校还是保持着她身为教师的威严,踩着高跟鞋、穿着教师装,走在校园里步伐坚定,妈妈高跟鞋的声音只要一出现,班上不论再怎么吵闹,都会立刻安静下来。
妈妈上课再也没有讽刺过张宏了,不论张宏再怎么犯错,妈妈都不会批评他,然而临近下课,妈妈却经常板着脸说:“张宏来我办公室一趟。”
平时,张宏身边还是围着一大帮人,只是,他不再带着他的小弟嘲讽我,对我的霸凌,也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只能强迫自己,像个学生那样,无忧无虑活着。……
半年后,周末的早晨,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喂,乐乐,我现在在家具城,一会儿有人送家具到新房子那边,你先过去等着,免得他们到了,进不了屋。”
妈妈的声音灵动悦耳,我也有些开心,立刻穿鞋出门。
新家已经装修好了,这段日子,妈妈一直做着搬家的准备。
妈妈说,老房子这边的家具都不动,桌子、椅子、床、电视、空调、冰箱、洗衣机之类,全买新的!
顺着楼道一路往下,楼梯依然狭窄,潮湿的臭气仍旧充斥着我的鼻腔,但我却似乎不再反感这些了。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我们很快就要搬到新家去。
走出单元楼,经过院子大门,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乐乐,过来!”
一扭头,便看到吴大爷坐在保安室门口,手摇着蒲扇,冲我勾了勾指头。我停下脚步,面色不悦,但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吴大爷笑了,露出满口黑牙,嘴里的臭气直冲我的脑门:“听说你们要搬家了?还有你妈妈沈老师的丝袜吗?拿到爷爷这里换零花钱呗。”
吴大爷一笑,满脸的皱纹、褶子堆积到一起,恶心至极。
人始终会把错误归结到他人身上,而很少去找自己的原因。
我不会去想,我那天为什么要去漫展,我只会认为,如果不是吴大爷的引诱,我就不会用妈妈脱下来的丝袜找他换钱,没有钱,我就去不了漫展,去不了漫展,后面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见我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吴大爷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乐乐?你妈妈的丝袜拿给我,我给你一百五十快呢。”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的声音冷漠而决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