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璐没搭话,又转过头,看向窗外。
她张开嘴,在玻璃窗上呵气,三笔画了一个笑脸。
我在一旁唧唧歪歪,刘璐看着窗上的笑脸,也不晓得在不在听。
我话题扯回了家庭,随口一句,开玩笑一样。我说要不选择“原谅”好了,语气和七大姑八大姨一样。笑脸随雾淡了。
刘璐转头看着我,脸色寡淡。
“张平,你不能,”她停了停,面无表情的脸上,泪水开始往下流,“只有你不能对我说这种话。”
小妇人活到现在,可能很少哭过,一看就不懂哭。
她冷着面,一字一句说话,没有哭腔。
只有眼睛在落泪。
她淡定擦脸,好像眼泪就不是她掉的。
但我傻了。这个冰山小姐从没当我面掉泪。连捉奸丈夫的第二天,她也有条不紊地做早餐,冷静地备舞蹈课。
“你爸说我在玩火,他没错。所以我意识到时,马上收手了。我其实很害怕,”刘璐手按在我胸口,“害怕给你惹麻烦。离婚是仅有的手段了,这也不行,妈妈就啥也不能做了。”
不愧是冰山小姐,眼泪很快就不淌了,回到往常的冷静。
“也正因为此,你爸倒也没吹牛。他确实跟在大人物的屁股后头,像他说的,这么『应酬』下去,能捞到好处。”
刘璐看着我,“但是有好处就什么事都做吗?道德可以不要吗?他把自己说得有多不情愿,好像那包间脏得他犯恶心,原来他一脸享受也是演的吗?”
那时我不了解大饭店的细节,所以听妈妈这么说,我一头雾水,只晓得她对我瞒了很多事,不适合让小孩听的事。
她只是看起来冷静,嘴上不管不顾地说着。
“有好处,抢钱也有好处,他倒是晓得不做,为什么?”妈妈反问。
因为会被抓。我暗暗说。
“张平,你爸身处的那个场,很多规矩管不到他们了。他早年说起要巴结的人,我就明白他要走一段泥巴路,但我以为他往上爬爬就好了,再高点,被逼着也得干净些。但我太幼稚了,高到那时,人就被驯服了。换谁来都一样。”
我那时没有听明白。我只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你不能学他,你要有底线,张平,要把家人放在第一位。我就爱你。”
刘璐很少主动揉我的脸,“妈妈就不会背叛这种爱。”
自那天起,我再没有小瞧过冰山小姐。
我开始相信母爱。
不管是七大姑八大姨,我发誓谁再叫我劝她原谅我爸,我就把谁打得满地找牙。
“夜战”那晚我站得遥远,“夫妻”的名义让我没敢踏进爸妈的领地,但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一遍。
别扭的欲望也没再出现了。
当我念头起来时,我再也没有意淫过那个小妇人,更不会从羞辱她的话中得快感。
她在家里弯腰,背心偶尔提起来,露出小蛮腰,我就逼自己闭上眼睛,更别说往下看。
这是我不懂事的第二个心病,也在那天被爱克制了。
时间回到现在。现在是刘璐闹离婚的一个月后。
你们还记得吗?故事的一开始,今天下午,我和女朋友在奶茶店约会,因为一点口角晚归。刘璐没有责骂,作弄我几句,就去洗澡了。
我一个人在桌上吃饭,心不在焉。我猜妈妈多半发现了我周末约会的秘密,同时又怀疑女朋友是否说了真话:李猛那公子哥在追她?
现在,张亮平不回家住了。爸妈虽然没有正式离婚,但八九不离十。
张亮平发现做我的工作没有成效,很快就收回了热情,我没再见过他停校门口的车。
妈妈洗完澡,收拾了碗筷,我也洗洗睡了。这又是一个寻常天,寻常周末,我认为爸爸离开家以后,生活一直这么过下去。
谁说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