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还有同事笑她“面瘫”,但那会儿我识趣闭了嘴,晓得学着笑她讨不到好果子吃。
“面瘫”,“冰山小姐”……说来,她外号不少。
妈妈个子矮小,一米五出头。
十年前她教舞蹈课,小女孩调皮,喊她“矮冬瓜老师”,她冷着脸忍了,结果见我憋笑,回家就把我训了一顿,说取外号是不礼貌的。
那时我很委屈,老妈教导有方,儿子从不给人取外号。我心想“冰山小姐”就是拿小的撒气,自己“面瘫”就算了,笑还不准我笑一笑。
我是这个小妇人带大的,了解她,但不了解的人,就容易闹误会。
刘璐舞蹈出身,全职的时候,在省级的舞台活跃过。
但她人缘不好,这么冷淡的个性,可能她还没意识,就平白无故得罪了人。
爸爸那时候是正儿八经的研究员,在医疗所有点权力,但没几个钱,全靠妈妈的积蓄养着。
好在后来他开了窍,懂得在体制内弯腰,学会去给人舔鞋子,舔着舔着,家里条件给他舔出点起色。
“冰山小姐”总算能喘口气,从同样讲究人情的舞蹈队退下,空闲时带带课,当一个只对付小孩的舞蹈老师。
直到妈妈回归家中,我才算体会到这小妇人的个性。
她特别喜欢书房,中意窗边的高脚凳,就像猫会挑选它最有安全感的角落,刘璐也爱端坐在窗边。
闲来无事,她定是在那儿看书,有时望着窗外,不晓得在想啥。
所以要找她,我就优先去书房,这个瘦小白净的女人准会守着她的高脚凳,头发扎成髻,盘着腿坐窗边。
你找她,她就看你,那眼睛平平淡淡的,像猫一样,安静地观察我。
刘璐也不是所有时间都这么平和。
我生活中的习惯,是在她的教育下养成的。别看老母猫窝在书房,她那双眼睛很尖,我做错一点小事,都逃不了一顿训斥。她家规严厉。
“冰山小姐”不会歇斯底里,你很少能见她暴怒,但她有她的凶法。
对儿子的教训,她总是一套冷冷的三板斧,“你认真学了吗?这分数你自己满意吗?你看着不害臊吗?”
我不想跟她跑步,她就把家里网断了,“窝在家里像话吗?上网能让你身强体壮么?你哪次跑过我了,不丢人吗?”
连我错用了不环保的塑料袋,书房里都会飘出冷声,“说了多少次要用纸袋,你怎么记不住呢?我专门摆在门口了,你不长眼睛的?是不是我下次得把纸袋套你头上,你才晓得用它装垃圾?”
咄咄逼人的训斥,被刘璐冷冷地讲出来,总让我打个寒战。
其实她要是一脸愤怒,凶神恶煞一点,我还没那么怕她。
但“面瘫”是这样的,什么都寡淡,说话没有起伏,连生气都面无表情,儿子反而怂了。
至于我爸爸,张亮平,是另一回事。
不同于刘璐,张亮平对我不闻不问。
他不关心成绩,也不问我未来的打算。
他没有帮刘璐训过我,也没在我挨训时护过我。
我不记得他有对家庭教育发表过意见。
他从来没给过我啥,自我记事起,零花钱都是找妈妈要。
你说他的教育是放养,其实不那么准确,放养好歹也是养。我明明爹妈双全,但“父亲”在我的成长中存在感稀薄。
但就是这样的男人,不晓得哪天敏锐了起来。就在我早恋的第一个星期,他突然表现得很关心我的人生,教育我不准早恋。
“我三十多岁才和你妈搞上的,你急啥?我警告你,不准早恋,少和女同学走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