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魏尔伦带走果果,房间里的气氛再度恢复平静,兰波起身将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关的房门关上。
他走到床尾边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躺倒下去,金绿色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心思压根不在泛黄的天花板上。
总之,这是相当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时候,另一间房还能传来一点点声响,然后什么也听不见了,估计是躺下睡了。
兰波一直没有关灯,也没有其他动作,脑海浮现无数画面,胡思乱想中度过了许久。
他看着不变的景物累了,就用手掌遮住眼睛,除了自己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兰波侧着脑袋去望窗台的角落,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丘比,你在吧。”
就在兰波又要以为无疾而终时,白纱窗帘飘动起来,里面钻出一个白色的小家伙,声音清脆甜美,“兰波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酷似翅膀的长耳朵缀着金色圆环,还有那条大过身体的蓬松尾巴,一步一摇走向电视机的柜台。
这样独特的造型和诡异的出现方式,也只能是丘比了。
隔绝声音的亚空间立即形成,这将保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中断或窃取。
兰波缓缓坐起来,“原来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隐身着啊。”
他拨开眼前凌乱的头发,仔细观察丘比的一举一动,“你不觉得自己很变态吗?”
三两下跳到电视柜上的丘比,柔声细语地反驳道:“兰波先生,你肯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我了。”
兰波给它一个不屑的眼神,并且反问道:“我误会你什么了。”
“自从被你赶出家门后,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其他地方流浪生活,有时候是荒无人烟的森林,有时候是繁花似锦的大都市。”丘比优雅地舒展着那猫一样柔软无骨的身体,“每时每刻看着你们幸福的样子,对我而言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丘比话里话外表明自己不计较他们的厌弃之举,实际却又告诉兰波,它的确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事情。而它去哪里,则是它的自由。
兰波就算有意见,也管不着它的脚步,更没有资格要求它做任何事情。
面对狡辩的小家伙,兰波依旧能心平气和对话,“丘比,你选择果果的理由是什么?”
“果果是特例,他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能改变命运,也能打破僵局。”丘比稚嫩的声线变得婉转动人,“然而,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是他怀疑世界的真实性的同时,也在怀疑自己存活的原因。”它告诉他,“所有人都是梦中人,唯独他才是清醒客。”
兰波不太理解丘比想表达的意思,“因为果果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吗?”
“是,也不是。”丘比低头,“兰波先生,如果命运已经决定好每个人的结局,那么你会怎么改变你的结局。”
它想听听命运受益者的想法,看他能给出怎么样的答复。
兰波沉吟片刻后,说出心中所想,“未来充满迷雾,谁也不能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该发生什么,每个人都在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改变命运的前提是知道自己的终点,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未来,那么谈何改变。
即使改变了,那又怎么肯定自己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本来的命运。
丘比高扬起头,“所有人的本能都是一样的,或主动,或被动追求着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只为满足一时欲望,恰好就错失了关键的时刻,这恰恰是他们无法超脱世界束缚的原因所在。”
兰波很想给丘比一个白眼,“谁生来不是受到环境影响,树只能扎根脚下,人随世事变迁而四方漂流。”
“你的想法也没错,但我打个比方说明一下,就比如说你吧。”丘比定定地看着面前神色内敛而坚定的青年。
他用举例子的口吻说道:“如果你能放弃波德莱尔的邀约,那么你就不会认识魏尔伦,你也不会参与到国际纠纷中。”
它笑道:“某一天你还是会因为某些执念踏进巴黎街头,可当你看到那些自甘堕落的人后,你心里最后的防线也会崩塌,失望地发现一切本来就没有意义,然后头也不回就转身离开了故土。”
兰波觉得它颇有些感慨的意味,只是这两者有何联系,他人生注定不会平静,渴望着那些不甘平淡的日子。
他略微有点不快,道:“我不会做出你说的选择。”
丘比意味深长叹息了一声,“所以,你不能成为我选择的对象。”
旋即就跳下了电视柜,它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所说的就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你的选择标准简直离谱。”兰波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有些选择或许很幼稚,但我要告诉你,决定自己命运的往往就是一些非常不起眼的小事。”丘比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它惋惜道:“一闪而过的瞬间,藏于灵魂的想法就会变成现实,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就是奇迹。”
弯弯绕绕听得人头大发昏,兰波蹙眉,质疑道:“你能创造什么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