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杯白兰地,不知是不是味蕾出了毛病,一股子骚味直冲鼻腔。
旁边俩中年胖子在谈金融理财,说起特钢时,逮住陈建业就是一顿臭骂。
我无意细听,杵门口又试着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再回到综合楼下已近十点,我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整个三楼也就会议室还亮着灯。
这次没犹豫,我摇摇晃晃地踱了进去。
门卫追出来喊了一嗓子,到底是没说什么。
不到二楼就听到什么叮叮当当响,小心翼翼地踏上三楼拐角,不想一眼就看到了母亲。
她大概刚锁上铁闸门,正埋头往包里放钥匙。
老实说,我略感惊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就那么拽着扶手,再无动作。
很快母亲抬起头来,瞥见我时,她直愣愣地张张嘴,捋了捋头发,白色挎包垂下来,在身侧晃啊晃的。
随后,楼道便陷入黑暗。
母亲再次打开了铁闸门,她质问我跑哪儿去了,大概是真的生气,一句话说了好几遍,声音不高,却近乎咆哮。
我背靠窗台,始终未置一词。
直到进了团长办公室,她情绪才稍显平复,给我接了杯热水,搁下杯子时长叹了一口气。
我并未落座,而是四下踱了几步。
母亲轻倚着办公桌,没说话,但我能感受到那对目光。
室内暖气充足,一身油腻似在迅速消融,算起来有十几天没洗澡,光手脸也有两三天没挨着水了,这些天来第一次,我觉得自己臭烘烘的,像个屎壳郎搓出的粪球。
好半晌,母亲问我吃过饭了吧,她起身脱去羽绒服,一抹大红色在余光里一闪而过。
实在没忍住,我偷瞥了一眼,确实是那件毛衣裙,密密麻麻的针脚堪堪盖过屁股。
可能是酒精,又或者是室温,冻伤的耳垂火辣辣的,一时间痒得厉害。
母亲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托老贺找辅导员、找我那些同学都没用,后来辗转找到大波,才知道我是跑出去玩了。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她双臂抱胸,语气还算平和。
我轻吐口气,卸下背包,本打算放到沙发上,想想还是搁到了地上。
“陈瑶换号了?”片刻,她又问,“咋打不通?”
终于,我抹抹汗,瞅了她一眼。
母亲两手撑在桌沿,上身前倾,打底裤包裹着的双腿交叉在身前,可能是天冷吧,长发披散着,没有扎起来,右下颌冒了颗火疖子,红通通的。
或许我该说点什么,却只是咧了一下嘴,跟着脱去羽绒服,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我想喝口水,抬了抬手,没能够着杯子。
就差那么一点。
“不跟你说话呢?!”母亲声音陡然提高几分,“这么大人了,老让人操心!啊?你还小啊,啊?你知不知道……”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化作叹出的一口气。
只剩喘息。
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尽管就在楼下,听起来却无比遥远。
甚至偶尔会响起爆竹声,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汗还在淌,特别是下半身,两条腿几乎都湿漉漉的,像置身于蒸笼一般。
不多时,母亲又开腔了,无非是那些老掉牙的人生道理,路都是自己走的云云。
我盯着玻璃杯里冒着的热气,始终没吭一声。
大概是我的态度激怒了她,母亲的嗓音越发高亢,鞋跟把地面都踩得噔噔响。
“别糟践自己别糟践自己,咋给你说的?啊?”她猛拍了两下大腿,半晌似是撩了撩头发,大红色的胸部在喘息中上下起伏。
“你知道个屁!”一股莫名烦躁袭过心头,我狠狠地在沙发靠背上抡了一肘。很软。这让我越发觉得窝囊,只能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