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见他面上阴晴不定,心中不安,捏了捏他大手,含情而视。
折翎醒过神来,对晓月一笑,正欲安慰她几句,一旁一直昏昏不动的赵破忽问道:“将军,金兵可退去了么?”
折翎示意晓月搀扶,挪到赵破身旁,答道:“赵兄放心吧!金兵已然退去了!”
赵破缓缓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停了片刻,又道:“将军,我心中有一事,如今该是对你讲知的时候了。”
折翎疑惑地嗯了一声,道:“赵兄请讲。”
赵破喘息片刻,看了看晓月,答道:“此言涉及长公主,不可有他人再知,还请将军附耳过来。”
折翎闻是巧云之事,忙屏退晓月,俯身侧耳。
只听赵破道:“长公主死前,曾让我告知将军……”声音渐小,弱不可闻。
折翎再将身子压低探近,忽觉心口一凉,继而滚烫疼痛。
低头看去,只见赵破手中握了把匕首,已深深刺入自己胸中。
再抬头看赵破,不敢置信地问道:“为何?”
赵破哈哈一笑,切齿道:“为长公主殉,即你死所!”语罢,气绝。
折翎闻赵破言一怔,继而亦笑。
遥望议事厅废墟,影影绰绰间竟似见穿着月白色褙子的巧云俏立,微微笑着向自己招手。
水气缭绕,忽聚复散,巧云面容被雾气一蒸,又转与晓月有几分相像。
遂痴痴笑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语罢头垂,撒手人寰。
晓月被折翎屏退,立在折翎身后远处,脉脉以视,直至折翎垂首倒地,才见他胸口中刀。
大惊之下爬滚过去,发现折翎气息已绝,登时眼前一黑。
转瞬,又悠悠醒转。
怀抱折翎,轻轻摇了摇,见他面容安宁,犹如沉睡未醒,俯身在他唇上印了个唇印,再摇了摇,略顿了顿,又死命摇晃起来。
一砦中女子见她癫狂,心中不忍,上前欲将她扶起解劝。
晓月一把将她推倒,拔出折翎胸中匕首,一个虎扑,向着赵破尸身狠狠刺下。
不知刺了多少刀,赵破胸腹间已是一片稀烂,忽觉一股柔和之力缠住自己手腕,难以运刀再刺,手一松,匕首落地,又愣怔片刻,才扑倒在折翎身上,嘤嘤哭泣。
王三追敌未果,本欲回来救治折翎,却不料生了此变。
记起折翎传谱之恩及代传的安鸿,心头沉重非常,默然伫立。
顿饭工夫,一员宋将带了数百精兵上得坪来,轻声问王三道:“王兄弟,砦中人皆在此处了么?”
王三神情不属,木然颔首道:“应是如此吧!”
宋将闻言,拍了拍王三肩头,在怀中取出一面令牌,举在空中扬声道:“奉杨将军令!屠砦!不留一个活口!”
王三一下子被惊醒,急止道:“你疯了么?此间皆是抗金英烈的遗孀遗孤!”
宋将以目视王三,断喝道:“杨将军是奉了张枢密密令!谁敢阻拦?屠砦!”
待身后兵士如狼似虎,杀奔前去,又低声道:“王兄弟,张枢密明言,历砦中战者不能活一人。内中隐情、缘故,我不知晓,身在军中,只知奉令而行。王兄弟若还想随军抗金,便莫要生事!”
王三微怔,闻惨声四起,痛心回望。
见晓月抱着折翎尸身,与他面面相贴,对身边屠戮无动于衷。
一宋军士卒砍死一名老妇,回身看到呆坐的晓月,不假思索,举刀疾劈。
刀光森冷,漠然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