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耳细查房周呼吸,怕是有人马千余。
饶是安鸿艺高胆大,亦是不敢妄动,只得端坐在床,静观其变。
安鸿正转念思索情由,门扇忽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来人盔甲整齐,昂首阔步,正是曹武。
曹武来在安鸿面前,郑重一礼道:“安公子,吴经略遣我杀你。”
略停了停,见安鸿神色不变,叹口气又道:“安公子助我斩将之德,曹武不敢有一刻忘怀。我有今日,皆拜安公子所赐。我已备下干粮马匹,这便亲自送公子出城!”
安鸿将曹武扶住,皱眉道:“将军奉令而来,若是纵我离去,恐要受军法,安鸿怎能不顾而去?却不知我何处触怒了吴经略,以至如此?”
曹武答道:“此乃张枢密之命,我亦不知为何!曹武为报公子昔日恩义,何惜此身?公子切莫停留,速速离去,迟恐有变!”
安鸿闻曹武所言,想起日间吴玠不答为曲端洗冤之事,知他信了张浚、挣扎辩驳皆是无用。
思及此次求援,竟是竹篮打水,心中难过。
不知折翎及诸葛砦情形如何,恨不得肋生双翅,回到摩天岭上。
数思之下,重重一叹,对曹武道:“曹将军救护之德,安鸿铭记在心。他日相逢,必有所报!”
曹武情急,一面逊谢一面将安鸿拉出居所,亲自带兵叫开城门,送他离城。
远望安鸿独骑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方回身令军士归营,自来吴玠衙下请罪。
人未进衙,有一军士自身边急匆匆跑过,向衙内大叫道:“完颜宗弼处斥候急信!”
曹武职位亦有份参赞军机,自然知道此信事关重大,遂紧紧随着军士奔进衙中。
吴玠接报,又见曹武入厅,将信笺往案上一按,急切问曹武道:“事如何了?”
曹武不想吴玠居然视安鸿重于斥候之报,略怔了怔方伏地道:“曹武该死,不但未杀安鸿,反将他放走,特来向吴经略请罪,请经略责罚!”
此言一出,吴玠面上沉重明显一缓,长出口气,佯怒道:“曹武!你麾下兵马过千,围堵之下安鸿竟可逃之夭夭?办事如此不利,怎担我军中重任?着罚俸一年,暂留职待查,张枢密处,少不得好生告上你一状!”
曹武闻吴玠之语,喜动眉梢,自责无能,唯唯服罪。
吴玠一直左右摇摆的心思此时方定,凝神将军报展开细观,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道:“这完颜宗弼好生狡诈!明里撤军北返,暗地里却在宝鸡以南集结了十五万精锐之兵。”
轻咦了一声,又疑惑道:“军报莫非有错?中军帐虚立,月余不见完颜宗弼!陈先生,这处斥候可把握么?”
陈远猷适才听了吴曹对答,一直在暗暗为吴玠前途担忧。
此刻闻吴玠动问,回神答道:“此路斥候乃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司潜下的精细之人,应不会有错!”
吴玠方欲开口再问,吴璘从厅外大步流星而来,笑着喊道:“大哥,军已完备,天明便可上路了!”
陈远猷看了看吴璘,又望向吴玠问道:“将军,大敌当前,不日即至。这援军还要发么?”
吴玠沉思半响,摇头道:“明日吴璘曹武带半数军马回和尚原整饬防御,陈先生与我保护城中百姓依次撤离。这援军……不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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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臂弓不能发!相距太远,徒废箭矢!”
折翎止住赵破,环视周遭,见众人皆面带惊恐,曾亲历过他处守城战者更是脸色苍白。
章兴眼望金人阵中已初具规模的数台投石机,切齿道:“将军,我带人出城,拆了那入娘的物事去!”
折翎摇头道:“完颜宗弼在投石机前足足放了三营人马守护,便是防我等出砦冲杀。去则必死,不可莽撞!”
赵破道:“若是床弩未损,或尚可反击,如今可怎么好?”
折翎道:“床弩与投石机相较,射程亦差了许多。传令各处人马皆入藏兵洞,待投石止、金兵来时再上墙守御!”
众人轰然应诺,四散去传令。
折翎回头,正撞上墙内已改梳妇人发髻的晓月投来的痴痴目光,心中一慌,只觉看也不是,避也不是。
墙下晓月也在扭捏,忽听远处一声巨响,如有惊雷平地炸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