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自嘲地笑笑:“我本来就不如你,没你果断,没你坚强,比你懦弱,遇事只会逃避,就连……就连四年前都没想过你不是抛弃我……”
“庄晔。”她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四年前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愣愣地看着她。
赵虞道:“我很幸运地活下来了,可那段日子真的好像坐牢,生不如死。你姐姐派人时时刻刻看着我,还用干爸干妈来威胁我,每一次我很轻松地跟你聊天的时候,其实心里都在想,我要怎样去死,可是又在想,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我每天靠抽烟熬着,熬不住的时候,甚至想过去吸毒……”
庄晔的身子猛地颤了颤。
赵虞继续道:“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怕血,只要血多一点,我就会恶心想吐,但比起从前,已经好多了。这段时间和干爸干妈在一起,我把烟戒了,可有时候烟瘾犯了,真的好难受,尤其还经常失眠,大半夜睡不着从床上起来,特别想再在手腕上割一刀,这样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裤子,庄晔一双眼睛更加猩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赵虞冲他笑笑:“你看,我都成这样了,还不是在好好活着?其实,你们这些人,真的都挺自私的,明明我死了就能解脱,你们却偏偏不让,非要用干爸干妈绑着我。
现在,我也想自私点,你不是觉得亏欠我么?那你就答应我,乖乖去看心理医生,至少那些药可以治你的失眠,至少,你可以有个说话的人。
庄晔,我从来没恨过你,也没怪过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好,那你就好好的,不然我没法安心,你明白吗?”
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点头:“好。”
赵虞一直都知道,他会答应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听她的。
只是一切都有些可笑,她被他们逼着活下来,她又来逼他换一种方式生活。他们好像总是这样互相绑架,也不知究竟该叫自私,还是无私。
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赵虞抬头望去,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从这个方向透过窗户往外看,隐约还能瞧见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区域,那也是他们无比熟悉的地方,同样承载了他们将近四年的回忆。
她笑笑:“下雪啦,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堆起来。”
他们大二那年冬天下过一场很大的雪,一夜之间地上的积雪能淹没庄晔的膝盖,这在南方是很不常见的事,赵虞还记得她当时激动得又叫又跳,愣是拉着庄晔在雪地里玩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冻得两人都快没知觉了,她还发了烧,被庄晔狠狠教训了一顿。
“冬天已经过了,应该堆不起来吧。”庄晔也笑,“这雪看着挺小的,北方人都不屑叫雪。”
就为这个,他们俩当初还和庄晔那个北方来的室友辩论过。
“听说他结婚了?和法学院那个学姐?”
知道她指的是他那个北方室友,庄晔道:“嗯,在准备生二胎了。”
然后,两人忽然又不说话了。
沉默了半晌,赵虞起身:“我该走了。”
“我送你。”
见他从柜子里取了雨伞,赵虞笑道:“不用,要是你那个室友在,又得笑话我们了,下雪还撑伞。”
“那就让他笑吧。”
他准备同她一起出门,却听她道:“真的不用了,纪随……还在下面。”
她上来时朝下面看过,纪随的车还一直停在那里,想来是没准备走。
他顿了顿,微笑:“我知道。”
“那……再见。”
看着她拉开房门出去,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内,庄晔缓缓握紧拳头,踌躇再三,终还是追了出去:“曦曦。”
赵虞顿住脚步,却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她面前,双臂一伸,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他说:“最后一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时隔四年,久违的拥抱。
他比四年前瘦了很多,可双臂仍旧有力,胸膛依然温暖。
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赵虞缓缓伸出手,慢慢搭上他的背,一点点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