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皋道:“昔日裴航,得玉杵臼以聘云英,至今述异者以为美谈。今吾侄亦欲寻明月珠,以求范氏,倘婚姻果遂,异日风流场中,又添一段佳话矣。但申屠丈既又许汝,只须静以俟之,又何必栖栖然,而空骛于外哉!”
钱生退至侧边书室,思念瑶枝,作小词以述其事云。
诗曰:有女艳当垆,疑是来姑射。
十五正芳年,一幅春风画。
不必奏求凰,便许终身嫁。
此后问相思,又在青帘下。
右调《生查子》
钱生又见斋前梅花盛开,以怀友梅,作诗一绝。诗曰:曾记芳名是友梅,梅花独向郡斋开。
朝云暮雨知何处,不入罗浮梦里来。
过了数日,鸣皋坐堂将退,忽见皂快禀称,有一申屠丈要见老爷。
鸣皋慌忙请入后堂,掩门相见。
又唤钱生出,会毕,申屠丈便向袖中取出明珠付生道:“俺自郎君见托,直逾岭海,寻见贾舶,以三十万缗购得此珠,虽淹滞十旬,幸不辱使命。在郎姻事可谐,而某报郎之心亦尽矣。”
原来珠逾径寸,光明圆洁,若黑夜放在室中,则一室皆明。
或惠王所云“照秉”,季伦角以代烛,皆是物也。
钱生捧珠踊跃,再拜而谢道:“萍水相逢,过叨恩渥,既起之于垂殒,又锡之以奇珍,铭骨镂心,感何可既。”
申屠丈又嘱生道:“室家之事,因当勉图,此外或遇闲花野草,亦须屏却淫邪,以存阴隲,庶几功名可成,而遐龄可保。郎宜珍重,俺从此别矣。”
鸣皋与生牵袂恳留,申屠丈执意要行。
钱生欷欷道:“此别之后,不知何时再会?”
申屠丈道:“后会无期,难以轻约。或子便鸿,当稍附一信耳。”
言论,飘然策蹇而去。
钱生即于次日黎明,辞别叔父,带了紫萧,回诣金陵。
鸣皋亦遣人护送,并修书一封,问候范公,为生中说亲事。
钱生一到白下,即入城先访许翔卿。
许家回说旧冬已到北京去了。
钱生便由大街趋往范宅,但见门外悄无一人,门上封皮紧锁。
钱生茫然不解其故,遍处寻问,方遇一老苍头,苍头泣道:“家老爷不知为着何事,忽被圣上拿门,去年十月间已为锦衣卫校尉拘往长安去了。”
钱生又问:“夫人、小姐今在何处?”
苍头道:“当老爷临去那一晚,夫人、小姐即随着小相公出城,今亦不知去向。”
钱生听见,徬徨不宁,凄然欲泣,乃谓紫萧道:“我只道有了明珠,则姻期可以唾手。谁知又遭此变,如何是好?”
紫萧道:“既范爷有了这件奇祸,即寻见了夫人小姐,恐亦无济于事。不如原到东昌,再为商议。”
钱生曰:“汝言最是。”
遂连夜出城,向客店中安歇一宵,次日五鼓起身就路,不则一日,又到了东昌。
鸣皋见生,惊问道:“吾侄去而复回,莫非亲事不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