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道:“汝终日看花觅友,饮酒赋诗,却不可废了正业。”
钱生道:“儿亦懒于应酬,奈何同社相邀,难以固却。”
夫人道:“既做了一个文士,那诗词歌赋,原不可不晓,但闻先贤未第之时,未尝不以举业潜心,孜孜矻矻,俾夜作昼,直待成名之后,方可寻章觅句,聊以养性陶情。今汝弃本务末,玩时愒日,措心于无用之地,不唯负尔母之训,而何以慰先人于地下乎?”
钱生道:“仰聆懿诲,敢不书绅,自今儿即杜门却客矣。”
言毕,急欲抽身辞出。
老夫人偏又留住,将那家务细谈,直到更阑方得告归寝室。
连声唤茶,秋烟心虽要往,唯恐绣琴嘲笑,反推樱桃捧进。
钱生道:“谁要你递茶,老夫人正要安置,汝等自去侍候,只与我唤那秋烟来。”
樱桃便连声叫唤,秋烟故意慢慢的不动身。
绣琴戏道:“秋烟姐不要误了良时,正所谓佳刻已到也,双双请上床。”
秋烟道:“姐岂无心,何独见谑?”
须臾又闻催唤,方走进房,只见生已盥手浴脚,便要秋烟上床同睡。
秋烟推拒不肯。
钱生乃双手搂定道:“汝岂怪我耶?”
秋烟道:“官人以千金之躯,即仕宦求婚,犹遴择而不屑轻许,今乃爱一贱婢。奴所虑者,唯恐属垣有耳,使风声漏泄于老夫人知道,那时秋烟亦甘心受责,其如有玷于官人。”
钱生道:“我既作主,谁敢多言。即使老夫人他日知之,自有我在,决不致加罪于汝。当此千金一刻,你不要假惺惺,把那良时虚过。”
遂灭银灯,下绣幌,解带卸衣,共枕而睡。
当晚云雨之情,虽鸳鸯之在兰苕,翡翠之在云路,不足以喻其欢娱也。
钱生屡屡笑问“何如”,秋烟娇声婉转,态有余妍,仍恐有人窃听,但点首而已。
且不说罗帐欢情,再表绣琴姐,无限春心,勉强展衾而卧,朦胧之间,忽遇生来,连呼道:“秋烟!秋烟!我特来寻你。”
遂抱住求欢。
绣琴亦将错就错,不与分辨。
刚赴阳台,又值老夫人走到,遽然而寤,乃是南柯一梦。
惟见几上残灯半明半灭,窗上月光射进,照见床头孤衾寂寂,不觉长吁了数声。
正是: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
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自此钱生每与秋烟乘间邀欢,亦不必细述。只见魏夫人亲责,果然茧足书窗,那有朋侪探望,亦托言他出。
忽一日,陆希云遣使致书,钱贞知是社友,特为递进。
生接书拆开,看云:外日花间良晤,足快千古,惜乎文旆速返,使花神寂寂,未免笑钱郎情薄也。
所云青楼丽人,弟虽偶逢半面,然非佳公子,不足以邀其倾城一笑。
特于翌午!
煮茗焚香,以迓从者,牵伊绮袖,请闻子夜新歌。
醉子霞杯,求吐青莲妙句,恐误芳辰,入行相汀,届期愿俟,莫滞高轩。
钱生看毕,知道书中之意,就是前日席上所谈的妓女,但不知那郑心如所说的,可是她否?
即忙写书回答:“料因知己相招,不能推却。”
要知生访那妓女果是如何,且待下回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