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部长我此前见过一回,那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
黄部长答谢我救了他的儿子而宴请了我一回,那次淮州的甘书记也参加了,直接导致马院长去淮州任卫计委主任,为我腾出了位置。
那天晚上,却因为化工园区突发大爆炸,黄部长没吃晚饭就和甘书记急匆匆赶回省委开会,让我再度和冬美女(也就是黄部长夫人)偷情成功,但却被秋的老公安偷拍到半夜分别卿卿我我的照片,直接导致了后面安的被报复身亡。
安的身亡不是我的过错,似乎也没有任何人需要为此承担责任,但我却是最大的受益者。
进了办公室,黄部长从办公室后面走了过来和我礼节性握了握手,招呼我做到沙发上。
詹秘书帮我倒了一杯茶,带上门离开了。
他大概知道,黄部长晚上见我估计有要事或者私事要谈,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黄部长拿出香烟,我也没客气,借过烟来,并主动帮黄部长点了起来。
黄部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白寸衫,黑色毛衣马甲,深色长裤,一双皮鞋蹭亮,典型久居高位的管理者的形象。
“勇院长,今天冒昧请你过来,是有点事要和你聊聊。”
黄部长的声音说不上是公事公办,也不像是领导找下级谈话,感情的色彩不浓,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我赶紧弯了弯身子,躬身道:“黄部长,请指示。”
在领导面前来个葛优躺显然是不合适,正襟危坐也不合适,最好的办法是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上身前倾,表示对领导的尊重,随时聆听领导的指示。
“哪里,哪里,我今天找你主要有些私人话题和你聊聊。”
黄部长喝了口水,语气比较和缓。
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般位高权重者,私底下都是比较随和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双目注视着黄部长的鼻子部分。
如果倾听领导讲话,眼睛直视对方,是不礼貌的行为。
但不看着对方也是不礼貌的,看对方的鼻子是最好的选择:让对方觉得你在认真看他,聆听他的教诲,又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你们省儿医这两年改革成效显着,引起了省里重视,一切为了患者,也是我们党和政府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之一,你个人也在这次改革浪潮中不断进步,终于变成了一把手院长,可喜可贺。”
我赶紧表态,这都是与领导的支持与赏识分不开的。
“但是,你知道,现在医院的反腐形势严峻,尤其是一把手院长握有医院几乎所有‘三重一大’的决策权,尤其是药品采购权,这其中有着巨大的权力寻租空间。尽管国家目前对大宗药品已经采取了统一招标采购政策,但依然有很多医疗资源必须医院自采。一些科室的主任包括一些着名的主任,直接负责一些重要的耗材使用,这其中的隐患非常巨大”
我心里一愣,这不是在说心脏搭桥的支架回扣事件吗?
“我听说,小劢在你们医院做了不少项目是吧?”黄部长话锋一转,突然转到自己小舅子身上来了。
“报告部长,小劢总公司确实技术实力雄厚,给我们医院的解决方案也是成效显着,如上次的人脸识别与公安数据库联网,帮助我们抓到了一个潜伏多年的杀人犯,而最近帮我做的医疗大数据平台,将惠及更多的患者。所有小劢总参与的项目,我们医院都是经过公开招标的,保证程序和结果都是公平公正的。”
我内心少许紧张,但这反而让我更加信誓旦旦。
“冬自己开的那部TeslaModelS是你送的吧?”黄部长话锋一转,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原来他根本不是关心小舅子的事。
“嗯——”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承认了。既然黄部长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是知道事实的。
“再次感谢你救了我儿子。”
黄部长的话越发冰冷,“我过了年就要去外省任职了,临别之前,我还是想和你谈一下。人一旦握有了权力,要有敬畏之心。人生旅途很长,飞得越高,越要思考如何安全降落。我和冬离婚了。”
最后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击得我晕头转向。
那天,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离开省委大院的;但记得很清楚的是,部长办公室很温暖,可我背心淌的汗却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