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禧对他的这份救护,他死死记在了心里。
*
天色越来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远处,有流民突然厉声嚎叫:“馍馍,老子还剩半个多的黑面馍馍,到底是他娘的谁偷了老子的?!”
“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
“李老三,你发什么疯?!老子他娘的根本没见过你什么黑面馍馍!”
“你放屁,老子看见你嘴边的黑面馍馍碎屑了!你还说你没有!”
那边的流民起了冲突,很快喧闹嘈杂起来。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
木枝被吓了一跳,身子微颤,玄禧连忙拍拍他后背,轻晃着哄:“乖,乖没事,不怕不怕……”
说着,他眼眸发淡的瞥了一眼那帮开始动手的流民,扫过其他恹恹儿的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探起个脖子看戏的流民,转身,带着木枝走进一户老夫夫院里。
迎面与还在家的一对老夫夫遇上,玄禧淡声问:“老人家,能否在你们家过个夜?我家小哥儿实在身子不舒服,他需要洗个热水澡。”
扶着门框站的老汉子佝偻着腰,瘦骨嶙峋。
他浑浊的眼睛警惕的看向玄禧,又看向他怀里露出消瘦下巴和惨白嘴唇的木枝,干皱的老手捏紧了门口,犹豫许久不出声。
“我们没有恶意。”
玄禧轻拍哄着怀里的小哥儿,淡淡道:“我可以用半只烧鸡跟你们换一晚住宿……”
他话还没说完,老汉子听见“烧鸡”二字脸色就变了,立即打断他,将他让进屋里,压低声儿道:“快进来!”
玄禧一顿,颔首,抬脚进屋。
“这,他,娃儿他爹……”
老夫朗衣着破烂,忧心忡忡的站在空荡客堂里仅有的一条板凳旁,浑浊的眼睛警惕又害怕的盯着玄禧,惊慌的不断看向老汉子。
“你说你能给我们烧鸡作为交换?”
老汉子快步走到老夫郎身前,手朝后抓住了老夫郎的手腕,轻捏了捏,盯着玄禧道:“你可当真?”
玄禧将后背的藤蔓背篓放下,伸脚勾过那条板凳,坐下,头也没抬道:“真的。”
他松开带着木枝的背带,将被子松开了些许,露出木枝整张巴掌大的小脸,把他往大腿上揽了揽,垂眸小声笑问:“小枝,现在可清醒了?”
木枝早已经醒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水汪汪的望着他,咽了咽口水。
“饿不饿?可是渴了?”
“不渴……”
木枝别扭的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害臊道:“我,我想去尿,尿……”
玄禧愣了一瞬,旋即失笑,将背带收起来,抱着他起身,笑道:“是我疏忽了,我先带你去茅房。”
“茅房,茅房在后院。”
旁边原本警惕的老汉子老夫郎瞅见了木枝毫无血色的脸,互相对视一眼,放下心不少。
一个在这种灾荒战乱年岁还愿意带着病弱夫郎,不肯抛下的汉子,人品绝不会坏到哪里去。
老夫郎连忙朝他招手道:“你们,且随我来。”
玄禧颔首,谢过了老夫郎的带路。
走到后院茅房门口,木枝碍着有老夫郎在,羞得涨红了脸,无措磕巴道:“我,我自己,来……”
以前只有玄禧和他两个人在,他又根本动不了,无法自理,玄禧帮着他,就算了……可是如今有外人在,木枝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甘情愿还让玄禧帮忙把尿的。
“小枝乖,你还站不起来……”
玄禧耐心的哄着他,拉开给他护得严严实实的棉袄子,带他进了厕所,道:“来,哥哥还是跟之前一样,只托着屁屁和大腿,不看你,好不好?”
“不,不要……”
木枝羞得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