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昭安抚弘昼:“六弟不必担忧,练多练少并不重要,阿玛的目的是想我们真正理解书里所讲的含义,只要你已经掌握好,便足够了。”
弘昼不敢看他四哥的眼睛,课他确实一节不落的在上,但是每天实在起的太早了,在课堂上打个瞌睡眯一会也是常有的事,谁让他是皇孙,以后跑不了是个贝子郡王的,那几个老夫子虽然不悦,也不敢过多训斥他。
正式考察前,胤禛很是知礼,请了宫中大儒和夫子们上座,为他们奉上茶水,还说了一番辛苦夫子教导的话云云。
第一个上场的是弘时,胤禛看见他脖子两旁的血印就眉头一皱,先骂了句:“整日混迹在后宅之中,成何体统!”
弘时身子抖了一下,胤禛更生气了。弘时年长,小时候是他手把手开蒙的,他后面的几个弟弟的功课都是夫子教的。而且弘时是第一个成家的阿哥,他本就对他寄予厚望,结果现在竟长了这样畏手畏脚的性子。
胤禛压住怒火,开始检查功课,他看了看今日练习的字,抽查了几篇诗文,弘时虽紧张,但都答了上来。
等看到弘时做的文章,胤禛脸黑如墨缸,斥道:“通篇都是堆砌无用的华丽辞藻!毫无风骨可言!通篇仅有的几句尚可入目的,还是照搬古人之言,怎么,你把人家的话挪用过来就成你自己说的了?!”
弘时有些委屈:“这几篇文章的题目对儿子来说有些晦涩难懂,儿子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又不好空着,便借鉴了些古人之言。”
胤禛恨铁不成钢:“你也是要做阿玛的人了,去年也领了差事,三岁开蒙,读了将近二十年的书,连篇文章都做不出来!我说过,不求你做出什么传世名篇,只求你动动那榆木脑袋,写些看得过去的文章罢了!”
“便是让这几个比你小十岁的弟弟们做文章,也做得比你好!”
胤禛看着几个年幼的儿子,说:“我给你们一个题目,半炷香的时间,每人谈下自己的见解,这题目就是痛革官弊,你们三哥憋了一个月都没想明白的题目。”
弘昭等人面面相觑,弘时则是惭愧的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炷香后,胤禛挨个询问。
弘昭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儿子惭愧,儿子……也不太知晓应如何做答。”
弘历脸紧张的有些红,“儿子觉得,官员腐败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官员收入不高,难以维持家用和朝中关系往来,要想避免这一点,便可高薪养廉,只要给官员足够高的薪水,官员也不会贪用朝中下发的白银。”
弘昼悄悄看着胤禛的脸色,见胤禛脸色平和未曾动怒,忙点头道:“儿子和五哥想的一样。”
胤禛倒是没点评弘历说的对错,只是多看了弘昭一眼,然后继续对着弘时开炮:“弘历今年不过十岁,尚有自己的见解,你这些年竟不知道将书哪里去了!不如拜十岁小儿做夫子,让他来教你怎么做文章!”
弘时脸憋得通红,险些要哭出来,他想起阿玛最不喜男儿哭泣,便硬生生的忍住,只身子不住的颤抖。
这时屋中坐的那些授课的夫子便派上用场了,这个劝雍亲王消消气,那个夸三阿哥平日勤勉刻苦。
胤禛一句不带重复的痛骂弘时一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才住嘴,他现在生气,看几个夫子也不顺眼,他觉得这个几个夫子一味的只畏惧皇权,溺爱皇孙,并不真正的训诫阿哥,这样功课如何能长进。
下一个检查弘昭的功课时,胤禛看完后没说什么,弘昭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便是过关了。
到弘历时,书童呈下来厚厚一摞,胤禛欣慰点点头,赞道:“你素来便是最刻苦努力的,其他人也要向弘历学习。”
弘历喜上眉梢,还要故作庄重。
到弘昼时,果然如他所料,他的课业单是厚度就少了弘历一半,果然胤禛就不满了,“你和弘历同年生人,同时开蒙读书,怎么一天都是十二时辰,弘历便能比你多做这些功课?可见平日里根本没好好读书,光贪玩去了,须知玩物丧志,只有勤加练习才能晓通书中之意。”
弘昼在心里痛骂弘历,都怪他这个奸人,自己偷偷学也就罢了,非得拿到阿玛面前显摆!
胤禛:“你把和弘历相比,少做的课业补上,十日后再呈上来。”
弘昼内心痛不欲生,上个月欠的加上这个月要做的,他这个月别想睡觉了。
等胤禛发布完这个月的课业后,留了弘时和弘昭,让其他人都退下。
一出门,弘历讨好道:“六弟,这个月我绝不多写。”
弘昼生气的推开他,跳着脚的骂道:“你每次都这样说,每次都多写!”
屋内,胤禛留下弘时本来想勉励他一番,让他不要丧气,可说着说着没忍住,又骂了一顿,弘时被骂的头昏脑胀,只觉得如同上了十八大酷刑一样难受。
等弘时走后,胤禛看着这个和幼姝酷似的儿子,他此时正有些愧疚的低着头,胤禛问:“方才,你确实是做不出文章来吗?”
弘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阿玛明鉴,儿子方才确实说谎了,儿子并非是做不出来,而是三哥站在一旁,若是儿子说了,只怕火上浇油,惹得三哥更加伤心。儿子怕坏了兄弟感情,才骗了阿玛。”
胤禛张了张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弘昭这一番话确实把他震撼到了,他生在皇家,康熙有二十几个儿子,个个都想往上爬,各自为王又何曾顾念过兄弟感情。
在皇家谈感情,仿佛如同痴人说笑一般,可他对上弘昭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突然开始想,这些年来,是不是他做错了?
他为了争皇权,和自己的亲兄弟十四形同陌路;他为了让弘时上进,让他做哥哥的在弟弟们面前失了颜面和尊严。
胤禛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起来吧,以后,我会分开考察你们功课的。”
“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