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浅笑的看着太后,并不说话。
太后轻轻叹了一气,道:“说起来,如今公主们竟是只有温宪还没个着落,谁又能想到……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太后望向康熙,“哀家老了,老人家总是喜欢多念叨几句,温宪和佟家那事已经过去些日子了,温宪才二十将将出头,皇帝是如何打算的呢?”
康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朕也实在是心疼温宪,也是朕看走了眼,当时只想着留温宪在京中,挑个家世出众的子弟嫁了,没想到竟挑中那个狼子野心的孽障!”
太后道:“这事哪里能怪得了皇帝!若说有错,哀家也有份,若说起来,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没想到,哼!”
康熙:“所幸温宪并不大碍,他们夫妻二人成婚日子短,再过些日子,就忘却了。”
太后刚想接着说话,又突然感到胸闷,重重咳了几声,在一旁嬷嬷的伺候下喝了口水,才缓过来,慢慢道:“是了,这孩子命苦,竟遇上这样一遭事。”
“所幸有皇帝为她谋划,好好的挑个人家,这事也就能掀篇了。”
康熙轻轻点了头,起身说:“皇额娘看着也乏了,朕就不打扰皇额娘歇息了,先告退了。”
太后含笑应允,静静的看着康熙离去的身影。
等康熙走后,嬷嬷忍不住,张口劝道:“太后今日有些心急了,皇上乃一国之君,若真要决定了将温宪公主远嫁蒙古,岂容他人干预。”
太后疲惫的闭上眼睛,此事她确实不该插手太多,纵使皇帝再仁孝,终究不是亲母子,且公主与蒙古的联姻也是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倘若真有需要,温宪身为皇家的公主,是该牺牲掉自己。
自大清入关以来,历朝历代的公主便都是这样过来的。
就连自己,阿拉坦琪琪格,当时是博尔济吉特氏最受珍爱的女儿,不也是和自己的堂姑母,先帝的元后、亲妹妹淑惠妃先后被送进了这千里之外、冷冰冰的皇宫中吗。
二月
当天是三阿哥胤祉刚出生的小儿子满月宴,幼姝当天收拾妥当前去赴宴。
新添的小阿哥是府上妾李氏所出,阿哥金贵,即使生母身份低,还是请了兄弟妯娌们过来热闹一番。
幼姝是新封的侧福晋,今个儿是她头一回出门赴宴,她与那些皇子福晋们都不熟识,坐在哪里有些局促。
但幸好有十三爷的侧福晋在这,十三爷有三位侧福晋,其中一位便是和她同出一族的富察秀缃。
秀缃是佐领僧格之女,家世良好,幼姝家中只是旁支,阿玛又官职不显,原和秀缃并无交集,只从前有过几面之缘。
但如今一同嫁入皇家,四爷又和十三爷好得如同亲兄弟似的,她和秀缃之间也越发亲密起来。
幼姝正有些乏味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她们交谈,老远见秀缃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幼姝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
秀缃抿嘴一笑,道:“让姐姐久等了,临出门前接到家中的来信,耽搁了一会。”
秀缃的阿玛僧格如今领着四品佐领的官职,远驻新疆,僧格也是后来清朝首位驻藏大臣,此为后话。
从新疆送信到京城快马加鞭要一个月,幼姝有些担忧的看向秀缃:“可是有什么事?”
秀缃想起这事便有些头疼,抱怨道:“是我弟弟济尔哈朗,我阿玛整日在家中逼着他习武,偏他素来最不喜舞刀弄枪,年节时和我阿玛顶撞了一番,被打了一顿板子,竟从家中逃了出来。”
“不过还不算太混账,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信,说来京城找我,我阿玛终究是担心他,连忙派人日夜兼程送了封信过来,让我到时接应他。”
幼姝惊得目瞪口呆,新疆离京城有两千多公里地,竟这样孤身一人说来就来了?
秀缃说着说着便气极反笑,道:“幸好这小子还不傻,带足了银两,我阿玛说他床头柜里的银票碎银都带走了,还将身上值钱的玉佩拿去典当换了银子。年节这样闹事,惹得家里都为他担心这一场,等我见着他,非得狠狠收拾他一顿不可。”
幼姝长舒一口气,劝道:“男孩晚熟,再大些就懂事了。”
秀缃扼腕气道:“过了年节就二十了,十三爷如他这般大已经做了阿玛!”
幼姝默了默,道:“原是你那大弟弟哈朗,我原以为你说的是二弟呢。”
秀缃脸上笑容僵了僵,有些讽刺道:“伊尔根觉罗氏可宝贝着紧她那好儿子,怎么舍得让他孤身一人跑到京城。”
秀缃和哈朗是僧格原配的孩子,他二人额娘早逝,僧格又娶了位续弦伊尔根觉罗氏,生了位儿子,如今算起来也有十三四岁了。
幼姝见秀缃脸色不好看,忙扯开话题道:“虽是伯父是武将,富察氏历来都军功立身,但喜文厌武也没什么大碍嘛,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归以后前程也差不了。”
说起这个,一向文静贤淑的秀缃更是气急败坏,道:“他何止是不喜武功,书也读不进去,文章也不会做,一让他读书就开始嚷着头疼,让他作篇文章,竟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
“每日不是养鸟遛狗,就是听戏赛马,有时竟还钻到厨房里当起伙夫,把我阿玛气得差点晕过去。”
“我阿玛不信邪,下了命令将他硬生生的关在书房里三天,除了送饭不许旁人进去打扰,逼他作出篇文章来,你猜最后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