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外瞟,穿过雨点看向远方,才忽然想起来对方此行的目的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不再多看。
梁煜衡自然司机师傅隔着一层玻璃这么多内心戏,一心只盯着柳锋明有没有把口罩拉好:“肺炎拖了这么久还没好全,别吸冷风。不是说这地方冬天不冷吗,怎么比x市还冷。”
柳锋明的声音从口罩底下闷闷地透出来:“毕竟不是热带,赶上下雨总是冷的。”
他怀里抱着一大捧黄白菊花,两只手都占着,只能任由梁煜衡用单手笨拙地在他脸上摆弄。
梁煜衡非要他在一次性医用口罩外面再罩一层棉布口罩保暖,又拿羊绒围巾把他从脖根到鼻尖的半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雨天空气湿度大,内外又有温差,他一下车,口罩里迅速积了水汽,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其实很有些憋闷。
只是柳锋明不好意思说,毕竟梁煜衡的过分紧张不是没有原因。
支原体感染又折腾了两天,他在医院躺下就爬不起来,好几天高烧不退吃什么都吐。他本是因为情绪紧张呼吸碱中毒才进了急救室,结果又从急诊转到呼吸内科办住院。挂了一周吊针,ct上看着终于好起来,但支气管炎一直未愈,周云升都已经出院了,他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
不知不觉,已近年关。
梁煜衡把脖子往后仰仰,拉开点距离打量着自己的杰作,看柳锋明大半张脸都已经盖得一丝风也不露,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寒风萧瑟,雾雨茫茫,他二人挤在伞下并肩走了十几步,才终于看到门口的“陵园”二字。
“到了,”梁煜衡见柳锋明驻足,停下脚步问他:“有多久没来了?”
“没多久,毕业的时候来过一次。”柳锋明深吸一口气,隔了几层棉毛,空气并不冷,湿润的水汽荡进肺里,他还是咳嗽了两声。
梁煜衡已经学会不对他咳嗽表现的太过在意,在心里算着日子:柳锋明毕业是在去年六月,他上次来这里应该还是夏天。
相似的天气,相似的季节,太容易勾起旧忆,想到这儿他忽然觉得这冷风冷雨夜没这么讨厌了。
柳锋明已经迈开步子,他腿长,步子也大,一步就快走出伞下,却是看也不看,像是明知道梁煜衡定然会追上他。
他就这样一步不停地走着,直到在一方墓碑前停下来,头顶的那柄黑伞果然寸步不离地笼罩着他。伞面接住雨雾,当他们静立时,雨水就顺着散开的尖端聚成股流下来。
一帘水幕,把他和梁煜衡锁在这方小小的天地内。
而雨的那一头,章海宁黑白色的相片在石碑上安然静默。
柳锋明单手抱着花,伸出自由的那只手去,越过雨幕,搭在石碑上。
大概有几分钟时间,他一言不发,冷雨打在皮肤上,迅速带走热量,先是冻得发红,很快又被雨水浸的苍白。
梁煜衡静静地看着他,出院时新剪了头发,柳锋明的后脑勺毛茸茸的。他的头发看上去很硬,支棱着,真摸上去却意外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