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直起身,跪立在地,对宋鸷章言:“圣上,陌县令于臣幼时有照拂之恩。如今他年岁已大,臣恳请圣上,让臣代受此刑。”
听到太子要为罪臣替刑,众臣纷道:“不可啊殿下,您乃一国太子,怎可为此罪臣代受刑罚?”
殿上的宋鸷章对此不发一言。
见此陌又安俯首陈情:“圣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乃陌县令之子,为其受此刑乃天经地义,还请陛下成全。”
宋鸷章眉心微动,思忖片刻后道:“既如此便全了陌大人的一片孝心吧。”
宋易殊还想继续求情,却被宋鸷章驳回:“打住吧太子!你乃一国储君,一言一行切乎国运,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宋易殊抬眼看着他,仿佛已经不认识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没有再继续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陌家父子被拖下去行刑。
庭杖声不绝,陌氏父子嘴里塞着锦布,哭喊不出,却有痛苦呻吟由鼻腔溢出。
最终陌氏父子一人被杖刑五十,陌谷呈即日起免去临安县令一职,并择日返乡。
沁园庭院内戴胜咕咕啼叫,陌家女眷于堂内坐立难安。
阿黄察觉到气氛沉重,讨好地摇着尾巴,睁着一双珍珠大眼直漉漉地看着陌拂桑。陌拂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对着阿黄自我安慰道:“阿黄,爹爹一定会平安归家的对不对。”
陌知元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抚道:“放心吧,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午膳已经摆好了,你和娘亲自昨日就没有好好用饭,现下先吃点垫垫肚子吧。别等爹回来了,你俩病倒了。”陌知元看看自家小妹,又看向一脸愁容的陌夫人,却不知如何劝慰。
陌拂桑拍了拍陌知元的手,打起精神来,靠近陌夫人,抱着她安抚道:“娘,我们先用饭吧,兴许吃完了,爹爹就回来了呢。”
陌夫人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们姐妹俩,欣慰道:“好,那咱们就先吃饭。”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小姐,老爷和少爷回来了!”陌家母女刚坐上桌,就有小厮来报。
听到不好了,她们脸色一凝。又听到他们回来了,陌家母女脸上终于绽出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们提裙穿过庭院到沁园门口迎接二人,见到的却是血淋淋的两个人。
“爹。。。。。。爹爹,哥哥。。。。。。你们,快来人呐,快传医师。”见到陌家父子这血糊样,陌拂桑眉头紧蹙,一时慌了神,眼泪吧嗒砸在青石地砖上。
她慌乱着要去请大夫,可眼下就有个顶好的医者。
陌知元行医多年,各种伤痛见过万千。可如今患者是她的亲人,她难免也有些失神。
她招呼抬着二人的侍卫,把他们挪进园内,接过易殊带来的伤药替他们上药包扎。
看着陌知元分离那嵌入皮肉的衣物,陌家父子的臀腿已无一片好肉,陌夫人陌知元紧紧抱在一起,泪湿了满脸。
宋易殊见到她们这样,宛如剜心般的痛。
陌氏父子受刑后,宋易殊欲宣太医却被制止,“太医岂有为罪臣医治之理。”
无法,宋易殊只得先找侍卫将他们抬回沁园,然后命他的贴身侍卫童午寻来上好的金疮药。
若不是他,陌家也不会有此横祸。
宋易殊陷入自责的情绪中。
陌拂桑渐渐回过神,看着宋易殊一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在怪他自己。
她走近他,很想说没关系,不怪你。
但陌拂桑却始终开不了口,她确实没有办法不怪他,她甚至怪自己,为什么非要嫁给他,是不是不嫁给他,父兄就会好好的。
见她走近,宋易殊也朝她靠近,他眼里布满颓色。
他一直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陌叔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却不曾想,官场算计从来不是清者自清。
这些年他自以为对朝中事务已经能妥善处理,可到底还是经受的太少了,竟然这样的局都破不了。
宋易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是得把最终的结果告诉她们,他轻声说:“陌叔受贿之事已有决断。”
听到他终于开口,陌拂桑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宋易殊却垂下眸,不忍看她,“除去庭杖之刑,陌叔还被免去了县令之职,择日告老还乡返回江川。”
陌拂桑一颗心落回实处,还好,还好,不用流放,不用杀头,此般结果已算是上上签。
她没再继续追问,只淡淡回答:“知道了。”便回身去查看陌家父子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