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抬头,半躺在榻上掩面叹气。
往苏州的信一去不回,想来父亲与母亲也怕被姜家牵连,事到如今竟连封信都不肯给她,兴许是怕有一日姜家被抄,查出来与苏家有勾连。
苏氏叹了声,泪水沿着面颊无声掉落。
姜瑶坐在她跟前,吹凉后喂到她嘴边,劝道:“母亲,父亲都叫我们别担心,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若父亲回来,瞧见后指不定怎样担忧。”
苏氏一把扯下帕子,咬牙道:“他还会心疼我?他满心满脑都是栖香阁和墨韵馆那两位,我是人老珠黄了,用不着他惦记!”
姜瑶一愣,“既如此,母亲更要多吃点。”
苏氏剜她:“没良心的,那是你父亲,你怎么能吃的下饭。”
姜瑶搁下小盅,耷拉下肩膀来,最近屡屡不顺,父亲出事,周启眼瞎,先前还想着跟人约了游湖,自己还未出去辞约,便相继收到好友生病的帖子,这都是忙着跟姜家撇清干系。
她怎能好受。
偏还得安抚母亲,母亲本就是爱与人说嘴的,多少日子在家闷着不出,憋了满肚子的话没人说,再这么待下去,人就垮了。
“早上宝忆还去找我,说托关系去了趟大理寺,见到父亲了。”
苏氏一听,来了劲儿:“她怎么不带我们一道去!”
“也没想立时能见到父亲,那会儿她又不能耽搁,就自己进去了,父亲挺好的,也没受刑,就是嘱咐我们别担心,他会回来的。”
苏氏哭:“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当初怎么就嫁给他,这一辈子都毁了。”
翻来覆去都是些陈词滥调,姜瑶听够了,不耐烦离去。
她手里握着一枚暖玉,紧紧地,上面雕着“墨”。
前几日她去观里烧香祈福,那么巧就碰到了景子墨,他一路陪同,虽没说多少话,可叫她心里很是安神。
临走,又塞给自己一块玉。
姜瑶本不想收的,可脑子一糊涂,就握住了。
进退两难。
收人家佩玉,自然有着特别的意思,她不傻,知道景子墨眉眼里对自己的喜欢,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遮不住。
可周启呢,怎么办?
姜瑶长长叹了口气,生怕落下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正走着,忽然从墨韵馆跌跌撞撞跑出个人来,径直把她撞了个趔绁。
好歹扶着廊柱站定,看清来人,她不禁皱眉:“三妹妹,你急慌慌赶着上坟呢!”
她跋扈惯了,再加上墨韵馆两个妹妹都是软性子,向来只是一笑了之,谁成想,这一次姜晗没有笑,反而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的姜瑶吓了一跳。
“大姐姐,我小娘小娘她死了!”
碧蘅院知道顾姨娘死讯的时候,姜府已然传遍,好些丫鬟小厮私下议论,都道姜家霉运来了,先是姜越出事,接着厨房管事出事,紧接着连顾姨娘都死了,个个传的匪夷所思,恨不能说姜家是个蛇鬼窝子,都想立时收拾行囊逃走。
事实也的确如此,除去做了十几年还有签着死契的奴仆外,有几个年纪小的连夜就跑了。
姜瑶面如灰土,窝在碧蘅院的床上不肯离开。
“宝忆,怎么办,姜家要完了,我们该怎么办?”
大姐姐从来都是精炼有主见的,可今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抖得厉害。
姜宝忆爬上床,给她敷了条温手帕在额头,随后挨着她侧躺下,小手捧住她的腮,安慰:“大姐姐,我们都会没事的。”
姜瑶茫然的眼睛聚焦,落在她脸上。
姜宝忆记得舅舅和周启的嘱咐,不敢轻易将真相往外泄露,遂润了润嗓子,认真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秋天咱们院里开了好多菊花,舅舅从长安买来名贵墨玉花种,开的花朵有姐姐脑袋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