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个大夜将初步计划构思完毕,隔日一早,闻溪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睡眼惺忪地起床,温凉的水捧在手心,洗了把脸后,顿时清醒不少。
虞柠比她起得早些,此时天际未明,怕惊扰屋内几人,她放缓声音招呼闻溪,递了碗热乎的米粥过去,压低嗓音道:“不急,先用早食。其他的我去收拾。”
闻溪弯着澄澈明亮的眸子朝她乖巧一笑,未施粉黛,肤色白净,如夏日里剥了壳饱满多汁的荔枝,望着人时带着温暖沁甜的笑意。
她低头安静喝粥,虞柠放轻步子往正堂走去。实则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将昨夜闻溪趴在桌上写的纸都整理好,怕她到时有用得着的,连纸带笔墨也一并带回酒楼。
就着昏蒙模糊的光线,虞柠垂首,桌上到处散落着沾了墨迹的纸,有两张甚至还掉到了桌下。她一时哭笑不得,小闻性子有时真是马虎。弯腰捡起地上两张纸后,她忽地顿了片刻。
纸上画了些细细长长的线条,竖线歪七八扭并不平直,至于字迹……倒也不能用潦草来形容,实在是她根本看不懂,一些地方涂抹得严重,墨汁浸透,纸上有好几处小黑点。
至于另一张,倒是干净清晰得多。字迹忽大忽小,显然是写得不熟悉。其上有数字,有短线条,甚至还有圆圈。她认真看了眼前几行,依稀辨认出是一些关于年纪、性别类的问题,旁边还画着些数量不一的……辣椒?
依然不解其意。
虞柠只得利落地先整理成一沓,寻了个空袋子连墨笔一起放进去。
出了正堂,闻溪恰好从灶房内出来,熄了火后,两人出门朝酒楼走去。
晨间带着稍许凉意,已有早起的雀鸟扑棱着翅膀开始在树叶间窜来飞去。走在巷子间,院墙里偶尔传来两声狗的打呼声,个别人家里养了鸡,一声声响亮的鸡鸣叫彻天际,吓得雀鸟争相飞走了。
“阿柠姐?”
“嗯,怎么了?”
闻溪抻开双手,仰头深吸了口晨间清新的空气,偏头问:“你觉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好有盼头?”她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昨日熬夜奋战,今早起来洗净脸后,登时又干劲十足了,心里竟对今日的生意有些小紧张。”
虞柠点头说是,“若那日我与娘亲没有出门去找我姐夫柳淙,也就不会遇到你,自然也没有机会来到橘宁县,更不曾想过我娘亲和远哥儿的病能治好。”说话间,她有几分羞赧,“小闻,初见面时,我对你那般不信任……”
“阿柠姐不必道歉。当时换做是谁,不信任我都是正常的,我那会哐哐一顿说,如今想起来,颇像个江湖骗子呢。”一开口,就是画了张大饼。
回想起当时的画面,两人扑哧一笑,虞柠道:“如若不是我家当真穷得揭不开锅了,想必我定会怀疑你是来骗财的。不过好在,见过你夫君后,我心里渐渐放下了对你的疑虑。”她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小闻,你夫君的身子好多了些,当时在柳家村,我瞧着他很是虚弱,一脸病容,眼下恢复得真快……”末了叹道:“谢郎中当真是神医妙手啊。我当时见他年纪不大,还以为比不得一些老大夫……倒是我眼拙了。”
经此一提,前些日子对江樾舟产生的一些疑点又逐渐冒了出来,以及,那间阁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就得用脑,闻溪赶忙甩甩头,将脑海中那人的身影赶了出去,转而八卦道:“阿柠姐可有心仪之人?”虞柠比她年长几岁,应当该到婚配年纪了罢?
虞柠的脸色闪过一瞬的怅然,垂下目光看了会自己的鞋面,才侧过头朝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解释道:“我爹曾在我幼时定下过一门娃娃亲,对方与我差不多年岁,邻里很亲,自小一处长大。只是,只是,我爹福薄,早些年过世了,前年我姐姐染了重病也跟着去了。对方家里嫌我家一老一小都是拖油瓶,不认这门亲事……不过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况且对方如今也早已成家,有了孩子。”她虽是笑着,眼角却隐隐有泪光闪烁,“世间缘分如此,不属于自己的亦不必强求。”
闻溪听得暗暗惊呼,想不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桩事。初见虞柠时,只觉她温婉坚韧,原是早早便经历了许多。
她心疼地挽着虞柠的胳膊,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直到走完这条长长的巷口,闻溪才忽闪着羽睫,“阿柠姐觉得谢郎中如何?”
虞柠柳眉一扬,“好啊你!小闻!竟学会打趣起我来了。”
“我可是瞧见谢郎中每回来家中看诊时,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黏在你身上呢!还特地找机会与你说话。阿柠姐,你快说说,可有甚么想法?”
“小闻,快别闹。”
闻溪瞥见她脸上的羞色,凑近贴着她,“谢郎中长得仪表堂堂,风流俊雅,医术了得,有一颗救死扶伤的仁心,自家开了间医馆,想必家中也是有些积蓄的。”放在现代来看,医生可不就是婚市上的香饽饽么?
眼见她说得越发离谱,虞柠红着脸作势在她腰间一掐,才道:“哪就成了你想的这般了。谢郎中芝兰玉树,风清气正,想必早已成家。再者说来,他找我说话,也不过是问一些从前在柳家村时,我娘亲和远哥儿的病情。”
“当真没有过问你的事儿?”
虞柠无奈,嗔了声推她一把,“他问我是不是自小在柳家村长大,是否是第一次出远门,怎么认识的你……不过是些小事儿罢了,你瞧你,倒胡乱牵起红线来了。”虞柠笑着轻轻点了点她额头。
这些个问题乍听之下,倒挑不出毛病来,反而显得谢郎中很关心虞柠似的。
闻溪遂也不再追问了,只垂首一边走路,一边暗自咂摸着,心头隐隐有些不安,怎么品怎么觉得这问题有套话的嫌疑。
不等她咂摸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热闹的街市上。
她只得暂撇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洗脑自己,搞钱要紧,赚钱是第一要务。
天际隐约破开一道亮光,街上熙熙攘攘起来,勤劳的摊贩、伙计、东家们早早开了店门,开启新一日的光景。
两人顺着人流往里走去,闻溪一面与虞柠说起今日的特色小吃,一面四处张望着。
“什么?狼牙土豆?”虞柠重复道,柳眉倒蹙,为难道:“小闻,这道小吃是你们橘宁县的特色小吃么?我此前,在柳家村从未听说过呢。”
闻溪回头冲她狡黠一笑,十分神秘,“不是咱们县的,阿柠姐,后头还有很多你没听闻过的小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