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却夏这才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将银子交给了里正,还把人夸了一通,连连说道若不是他,那日自己便见阎王去了这番话,像是感激非常。
里正也受用得很,只是在心里嘲笑却夏愚蠢。
却天和的案子并不难判,有里正作为证人,以及却天和本人的供词,判决很快便下来了,正如里正所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最终被判鞭笞五十,携家眷充军边塞。
行刑时连艳哭得快晕厥过去,她不停向却夏,向县令磕头,恳求能放过却天和,却夏看着,若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就这样放过却天和,更是不可能。
连艳跪坐在地上,满脸是泪,心知判决已成事实,再求也求不来什么,如今是心如死灰,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笞刑行完,却天和已奄奄一息,却夏看着刑房将二人锁起,即日发配,便打算离去,却不料此刻连艳发了狠,死命挣扎着不愿随刑房走,恶狠狠冲着却夏叫道:“却夏!你我好歹也是亲戚一场!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你个黑心肝的白眼狼!阿翁要是知道你这么对他的儿子,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闭嘴!”
刑房不慎被连艳挣扎时撞了一下,此刻心里憋了气,狠狠一巴掌扇在连艳脸上,扇得人一个趔趄站不住摔倒在地,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
但她依旧死死盯着却夏,叫喊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却夏冷眼看着连艳丑态毕出,连一点点最后的心软都被消磨掉了,“却天和害人在先,如今不过是他罪有应得,若是阿爷在,他确实是会生气,但只是生气他怎么生了个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四婶,边塞苦寒,条件艰苦,日子还长着呢,我等着你们化成鬼来找我。”
“啊!!!”
连艳发了狠,想爬过来把却夏也一起拖上路,但刑房早早在边上准备好了,一棍子把人敲晕,“带走!”
却夏走出衙门时,心里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摆脱麻烦的松快,只是脖子上的刺痛在提醒她,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朝代,若是北边的战火烧到南边,那这里就将连剩下的法度都不存在了。
所以她需要快些成长,起码成长到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护下阿奶和豆儿。
此时的天灰蒙蒙的,却夏耳边似乎还残留着连艳的怒吼,她本来只是想借里正去约束却天和两夫妇,但造成如今的局面,真真是却天和咎由自取。
二人上路时,却夏并没有去看,反倒是吴阿奶去了,后者回来时,情绪有些低落,末了,才对着却夏道:“却天和是你阿爷老幺,打小就被惯坏了,早些年你阿爷还没对他失望,尽管日子苦,也时常帮衬着却天和两夫妇,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总要给一大半他,也就是却天和日渐过分了起来,你阿爷渐渐失望,就不再管他了,但若是你阿爷知晓了他如今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谋害自己亲侄子,也不晓得得有多痛心。”
却夏想起那位脾性温和的老人,难得沉默了下来,但吴阿奶也只是感慨一句,道:“所幸你并没有出事,至于却天和后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也不是咱操心的了,小夏,你也别太难过了。”
却夏声音轻轻,似是累极了,“我从未在他们身上汲取到亲情,这段时日的桩桩件件,也在消磨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如今这般,我只是替阿爷难过罢了。”
吴阿奶叹息道:“是啊,你阿爷为人正直,又与邻里和善,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罢了,不提这个了,”阿奶看着却夏,道,“再过几日你便十六及笄了,你想怎么过?阿奶替你安排。”
一句话,把却夏注意力转移了,却夏愣愣看着阿奶,似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阿奶笑着拍了拍却夏的肩膀,道:“那日你昏倒后我发现的,不过你放心,我连豆儿都没说呢,我想你阿爷给你弄了个男娃身份,也有他的用意,但及笄是个大日子,既然阿奶知道了,那肯定不能当不知道啊,你就说你想要什么,阿奶想法子去给你弄来。”
却夏倒是笑了出声,压在心头上的石头竟悄悄轻了些,她没忍住,靠在了吴阿奶肩上,嗅着阿奶身上的皂角味,说出的话带了些许鼻音,她道:“那我要吃阿奶做的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