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拎着那盏羊皮灯扔在黎清诗桌上。
一笔浓墨横亘纸张,险些弄在黎清诗的衣服上。
黎清诗只是缓缓收好笔,把被灯打倒的笔墨纸砚和烛台归位。
“楚姑娘。”
“不问我怎么来的?”
黎清诗端起羊皮灯看了看,回道:“泠儿奇怪,你也奇怪。说是泠儿密友的人是你,白日里装作是和泠儿不认识的药婆的也是你,所以,或许你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待楚默走来,她把灯归还给楚默。
“这灯有什么异常吗?”
“这灯是你父亲府中的,名叫羊皮灯,你觉得怎样?”
黎清诗指腹沿着羊皮灯支架游走,轻轻挑了一下上面的纸,道:“倒是别致,似乎还有香味。羊皮竟能薄如丝绢吗,做此灯的人是真真下了功夫。”
楚默撑着脑袋,定定看着黎清诗:“卖这灯的人说啊,灯上的香味是未出阁少女的体香。”
“有个法子能让新鲜的皮不朽,你想知道吗?我细细说与你听,这样你才知道为了做这盏灯要下多大的功夫。”
咚——
不大不小的一声,羊皮灯从黎清诗手里脱离,骨碌碌滚落,停在楚默脚尖处。
楚默将黎清诗脸上的每一寸变化都尽收眼底,她瞳孔缩成一个小光点,扑朔朔闪着,随即便捂着嘴干呕起来。
“你说你父亲是买了这盏灯还是根本就在做这盏灯?”
黎清诗很久都没出声,只是柳叶眉一锁不解了。
她颤抖着蹲下身重新捧起那盏灯,却还是出于本能厌恶地拧紧五官,回道:“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
“你父亲为了荣华富贵都可以把你出卖给云廷,又为什么不会为一己私欲去害别的女子呢?”
黎清诗冷冷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相信的。”
“不如你我打个赌?”
“你想和我赌什么?赌我父亲毫无原则,人性丧失吗?”
楚默道:“不,我是想赌你父亲为了攀权附贵已经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你以为他爱你,其实你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位置,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你和他不同,你有原则有底线,而他没有,你们注定是有分裂的那天。”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父亲?”
楚默从那张半白的纸上看完了今日残缺的故事,她想起黎清诗前面那几乎能流传千古的开头竟莫名觉得嘲讽。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其实已经动摇了不是吗?兰因絮果,黎清诗,你的故事烂尾了。”
楚默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黎清诗心口。
她们惺惺相惜,所以楚默偏偏就能找到她最软弱的点扎最狠的刀。
楚默知道,她不肯指认云廷一方面是为了那劳什子大局,另一方面她有私心。
赌黎清诗能抛下这一切。
云府的事最终还是捅到了皇帝面前。
沈元声查科举倒是查出些名堂,放着动不了的日后收拾,也交了些无关紧要的人上去交差。
“辛苦沈卿了,云家那案子查出了没有啊?”
沈元声拱手回道:“小云大人的《大同论》尚无证据可证是窃取他人文章,但《知北赋》倒是存疑。”
证据呈上,皇帝唤人把几个关键人物传上来。
皇帝远远地就看见云廷眼睛蒙着纱布,便问:“云卿眼睛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