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短暂的沉默下来。
“嗯。”歌蕾蒂娅闭上眼睛,靠在了博士的肩膀上。
“我们,泰拉大地上的每一个人——我们从属于不同的国家。但不同的国家之间,时常会有战争。乌萨斯(笔者注:此处指乌萨斯种族)对乌萨斯举起屠刀时,他们的生命发生了改变吗?四国联军踏平高卢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发生了改变了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答案是没有。”博士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的生命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行为而发生什么改变。我们——不论是库兰塔,乌萨斯,斐迪亚,菲林。我们的生命是平等的。”
“你想说——海嗣,阿戈尔,以及其他路上种族是平等的?”
“不止于此。歌蕾蒂娅。不止于此。”
“尽管我们生命的本质并没有因为我们做出高尚或者是卑劣的行为而发生什么改变,但是实际上,我们做出的事情依然留下了许多痕迹——萨尔贡的黄沙中,有人为了饮水将刀锋插进另一个人的胸膛,哥伦比亚的实验室中,有人为了名望向另一人的身体中注射未经实验的试剂,乌萨斯的冻原中,有人因为上级的授意将感染者一批一批的处死。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保持着沉默。
“我接下来说的这句话带有浓重的宗教意味,但我不是出于宗教的理念说出这句话的。【当我们杀死同胞,我们的身上便有了罪。】现代社会——我们多多少少面对着别人的死亡,大部分普通人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他们或许面对着某人死在自己面前,或者面对着有人承受苦难而无动于衷。我不会要求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个较高的道德水平,那不现实,也不正确。但,我想我可以说——‘大部分人,都不高尚。’”
“是。”歌蕾蒂娅点了点头,大部分人都不高尚。
高尚是奢侈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大部分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他们无法成为一个高尚的人。
“但进一步,当一个人接受了自己的不高尚——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卑劣的人。他无视同胞的痛苦,并安然的面对自己生活中的乐趣而发笑。他对同胞的苦难感到不屑,他漠然的忽视同胞的苦难。他没有犯罪,但这种行为让人感到不齿,不是吗?”
“……”
“大部分人都很卑劣——或许这句话有些偏颇了——毕竟世界上有很多高尚的人,罗德岛曾经聚集了很多高尚的人。”
“……”
“但,我并不会因为他们的高尚就否认他们身上的罪——那种处死同胞的罪。罗德岛上很多人的手上都沾染着同胞的血。外勤干员很少有可以单纯用交涉解决问题的机会。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动用暴力手段。我很难说些——因为那些人有罪,所以他们被杀死是合理的。如果有好好生活的机会,又有多少人会以杀人为乐呢——当然这种人肯定是存在的,只是数量会很少。我们总是不知不觉的就和另一些人站在了对立面上——罗德岛杀死的人中,并不全是些可以被称之为邪恶的人。大部分……不那么邪恶。”
“我能理解。”歌蕾蒂娅平静的说着。
“嗯,所以——呼,人类和海嗣之间的区别——不去谈论文明,国家,种族,我们和海嗣之间本应是平等的。”
“但你似乎并没有回应我的问题。”
“嗯,接下来才是我的回答。我——其实不喜欢人类。人类太自私,人类太冷漠,人类太残酷——人类太不高尚。相比之下,海嗣彼此之间可以说是——非常高尚。”
“……”对于曾经的敌人发出如此评价,歌蕾蒂娅对博士的眼神正在变得奇怪。
“当然,这无法解释我为什么对变成海嗣这件事无动于衷——如果单纯地着眼于我现在的反应的话,我能够给出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本就和泰拉人类不同——我本就是孤独的。我的身份与泰拉人类本就是不同的,所以——被看做菲林,被看做黎博利,或者被看做阿戈尔,被看做海嗣——其实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从来都没有用某一个种族,某一个国家,某一个身份自居过。自然,我对海嗣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的——嗯,想法。”
“……啊,有些明白了,因为你没有用任何的身份自居过,所以你也不会对海嗣这个身份有什么想法?”
“嗯,差不多。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事情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我在做什么。”博士转头看向歌蕾蒂娅。
“做什么……”
“唔,就好像,不管我是什么种族,我做的事情,我的目标,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哪怕我变成海嗣——其实我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嗯,这样啊,”歌蕾蒂娅向地面看去。
“啊,抱歉,对你的话,这个不成立。”
“嗯。”
歌蕾蒂娅闭上眼睛。
她作为深海猎人总战争设计师的生活,当然大部分都是在对抗海嗣的威胁——所以身体上的变化对她生活的改变是非常大的。
“……好吧,能不说这个话题吗?我很难解释这个话题——”
“……嗯,不说了,只是——我很难接受你也……”
“海嗣嘛——我并不觉得海嗣是邪恶的——话说回来,你难道是因为海嗣是邪恶的所以才仇视他们吗?”
“……不是。”
“没错,歌蕾蒂娅,你仇视海嗣是因为阿戈尔的战略——但,抱歉,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有些不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