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有个很多人也不具备的长处:有自知之明,至少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时是有的。
就比如他知道窦建德比他有能力,于是高鸡泊的很多事务,尤其是军事,他就交给窦建德去做。现在是没有大军来剿,若是有,高士达已经准备让窦建德做军司马,将军权委任给他行事。
他们原本都是日子人,要不是生活所迫,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略有不同的是,窦建德见天下形势,已经生出了自己都还没有看清的野心。原本这点野心萌发出来,也就差几场大胜,半年的时间,就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而高士达呢,他胜利之后也有野心了,可惜的是胜利之后连长处也丢了,不听窦建德的建议乱来,兵败身死,叫窦建德接收了他的势力。
现在的他根本没来得及生出那份心思呢。对于聚众于此,高士达多少有点悲观的心态,过一天算一天,抢掠屠杀百姓也不手软,总之自己要尽量享受到才好。要不是有窦建德管着,犯下的罪孽大了,李世民也不乐意留他。
现在刘黑闼与魏徵的到来却给他指出了一条生路,而且是飞黄腾达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生路。
高士达:我不做贼啦!
老子投啦!老子要做开国功臣啦!老子公侯万代,高家祖坟冒烟啦!
窦建德心里有点意见,但并不坚决,高士达又是如此态度,他也只得道:“我听高大哥的。”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的魏徵不太满意地心里叹气。
任务是完成得很顺利,但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李世民不要高士达和窦建德现在就收编,让他们在高鸡泊等待。刘黑闼与魏徽先回到清河县复命,然后刘黑闼又走了一趟,带去了电台和电报员。
窦建德把电台整个摸了一遍,像是要从里面拽个人出来似的,高士达就简单多了,大呼:“李太守真乃天命之人也!”
窦建德心中无奈,高大哥这个样子,他就是想争取个更好的待遇都没法开口,还有这个电台的事,他本来想直接问,现在只好绕个弯子,问刘黑闼:“这电台是非得他们才能使唤,还是我们也能用?”
刘黑闼嘿嘿一笑:“窦大哥,你就直说不敢信吧,我们瓦岗当时也不信。不瞒你说,当时一问一答交流了许久,我当时虽是信了,事后也还是跟电报员学了之后才完全释疑。你若不信,尽管跟着他学。”
窦建德点了点头,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他就是不能全信,还是自己学了有数。
刘黑闼又道:“太守让我到高鸡泊,高首领、窦大哥若是心中不快,尽管与我明言。”
高士达是真心想投,闻言便摆手道:“这是应有的道理,我并无不快。”
窦建德笑道:“别人不派,派我刘兄弟来,这是太守通情达理的地方,我亦无不满。”
刘黑闼年轻时好赌,常受窦建德周济,对这个大哥是真心拜服的,这时诚恳地道:“我虽是太守所派,但只要不违背太守军令,我自是在两位之下,听令行事。至于太守派我来,也是因为太守将要起兵直取洛阳,河北之地就要看我们的了。如今清河郡的铁坊正日夜炼钢,太守准备运兵甲过来。两位连面都没与太守见过,换了谁都不敢信的。也就只有我们太守这样豪爽。”
窦建德也认可这样的道理,要是他们拿了兵甲就翻脸,那个小李太守怕不得生生呕出血来。派一个自己的老兄弟在这晨是应有之义,但这仍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这点不舒服,在清河县将兵甲运到的时候,全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要是窦建德有手机,这会儿立刻要发个自拍直播:“老板大气!”
高鸡泊现在人马万余,投效之后刘黑闼过来,开始精简编练,将老弱划地安置,选出正当年还算健康能打仗的汉子八千人。
兵甲是按万人的规模相送,窦建德听刘黑闼说的时候,以为以虚数万人的规模,大概会送兵甲两千,他也是按两千人的规模又选拔了精悍壮实有武艺的加以训练。打仗的时候,有这两千精兵,很多时候就足以决定胜负了。
他当然也想编练三千,但估摸着太守不会给这么多兵甲——然后他就傻眼了。
不要怪他没见识,他真是个农户出身,然后逃入山林湖泊中为盗,李世民在马邑做的钢锭生意都是与官吏们来往,没怎么往民间流通,窦建德是一点不知道。
河北这边的铁坊,因为也快造反了,李世民就没再找当地人掩护,自己建了高炉炼钢铁,不过没有对外发卖,而是自用了。
用来做兵甲。
兵甲运送多少需要掩饰一点,再加上运力的问题,所以第一批运到的只有三百套,但运来时说这只是首批,后面还有。
窦建德去验收,下巴差点惊掉了,不敢相信地用力敲打,甚至想拔刀来砍两下试试,被刘黑闼拦住了。
“老黑你别拦我,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打造的。”
“是钢,真是钢,我亲眼看着炉里流出来的钢水。你信我成不成?算了实在不信你砍吧,我就是看你挺爱惜这刀的,怕你可惜。”刘黑闼松开手,“不过也没什么,太守有更好的刀,这次运来的肯定有你那份,你自己挑一把。”
窦建德不信邪,到底还是对着一套盔甲用力斩了下去。
刘黑闼呲牙咧嘴地捂住耳朵,那让人牙酸的声音还是刺入了耳膜。他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见盔甲上只有一道白印,窦建德的刀看着还好,就是不知内部有什么损伤。
刘黑闼正要说话,便见窦建德又抽出一把送来的钢刀,塞给他拿着:“我试试这个。”
他无奈道:“这是用什么坩埚法打出来的,你的刀可保不住了。”
窦建德笑道:“你不是说有我那份,我不要这把了还不行?”
说话间,刘黑闼双手握刀,他双手持自己用惯的刀,双双用力砍过去,刀刃相击,铿然一声。
窦建德收刀细看,已经崩出了明显的缺口,而刘黑闼手中钢刀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