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父亲没让大哥做世子,就是进步嘛。他心里有不甘,还想为心爱的长子再争一争,就让他争吧。李世民宽宏地想,实在不行他名声再坏一次,让父亲做太上皇就是了。
也没什么。
母亲会劝他的,大概不会走到这步。
对唐俭他不会说这么多心理历程,所以也就笑着补充了一句:“你看唐王世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呢?”
唐俭略一想,也浅笑称是。
其实他本来就不觉得李建成会是威胁,只是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不过他本来想表明的是,比起年迈的唐王,他更多是站在李世民这边。但不知为何,他好像被当作是李建成的人了。
幸好他表态得及时。
李世民目送唐俭退出,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他有点推己及人了。史书上他在太原来往密切的人里就有唐俭,所以他以为大哥也会结交唐俭,看来没有。
他并不知道,李建成比他年长十岁,又一直作为唐国公世子,生活在贵族圈子里。不像原本时间线中的他,作为次子要自己搏出身,十六岁就应募去了雁门。
军中的生涯不算长,但让那条时间线上的李世民有了与长兄不一样的生活经历,有了更平易近人的作风与态度。李建成的平易近人是上位者低下头的笼络,李世民的平易近人却有着出于本性的感染力和亲切。
唐俭不是刘文静,他其实不在李建成的招揽名单里。原时间线上,他本来就是跟李世民关系好才一路跟随到最后的,现在也只是随大流追随李渊起兵,与太原的李家子弟没什么私人交情。
从龙之功是沾上了,但他并不是李建成的人。
第94章李氏名位定
窦夫人从太原到洛阳的路上本来不急,但是听说李世民去了河北,而唐王没立世子的消息之后就坐不住了,催着车马快行,速速赶到了洛阳。
李渊很快活地带着儿子迎接妻子,窦夫人压了压气,没露出什么不悦,先去沐浴休息了两天,寻思怎么与丈夫好好说。
不过这份从容没维持多久。
她还没想好怎么劝李渊,李渊主动来同她商量了:“二郎非要在洛阳建都,只好从了他,如此关中空虚,我让大郎去长安镇守如何?”
不如何,窦夫人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她低下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哀声道:“你真要我们夫妻俩半百之年没了一个儿子才满意吗?”
李渊语塞,不高兴地扭过身去,拂袖道:“让二郎为世子,大郎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窦夫人放下帕子也不装哭了,尖锐地指出李渊的心思:“你还是想让大郎做世子,进而做太子,你想让他去长安养士养兵。听说陇西有人反了,你是不是想让大郎去平定,借此与二郎分庭抗礼,然后凭着长子的身份得封世子?”
李渊嘴抿得死紧,不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不得不说,夫妻多年,他自己其实都没承认过是这么想的,骗自己只是给大郎一个好地方以后封王。但是被窦夫人一语揭破了。
窦夫人今天就是来跟他掀牌的,见他不吭声,她继续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大郎有了军功,得了关中的将士。二郎不肯让的话,他是二郎的对手吗?”
“二郎怎么就不肯让,大郎居长,是长兄!”李渊忍不住反驳。
“你看二郎像是会让的吗?”窦夫人冷笑一声,“郎君是不是到现在也没有问过,二郎那些高产的种子,不曾见过的作物,高超的纺织机关,还有千里传讯的电台,是哪里来的。”
李渊又不说话了,他有点破防了,这都是他极力避免去想的问题,夫人一来就把他逼到了角落里,让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些问题。
“郎君是怕问了二郎,知道二郎才是真有天命护佑的人,就不好收场了,是不是?郎君只一厢情愿的认定,二郎不会与大郎兵戎相见,会在你的一点点挤压下慢慢交出权力,让大郎上位,是不是?”
她突然疲惫地叹息,真的落下泪来。
“郎君啊,你一意孤行,却是要害了我们的儿啊!”
她这些年心里一直压着这样的心事。
李世民不说的事情,她难道一点也猜不到吗?不知道多少次,她梦见她的二郎杀了她的大郎,扑在她怀里痛哭请她原谅。醒来时她心口怦怦跳动,然后才想起来,在那个故事里她已经死了,她看不见这一切了。
没有人劝她的夫君,没有人安抚她的两个儿子,没有人拦住一个别去杀另一个,更没有人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抱住剩下的那个宽慰,宽慰他:“不是你的错,是你父亲那个老狗犯糊涂!”。
这代替了旧事成为她新的噩梦,唯一庆幸的是她的二郎有天命在身,提前洞悉了后事,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里。
窦夫人还以为不用自己出马了,没想到啊,她愚蠢的夫君没事还硬要挑点事出来。
她哭着哭着,带着泪仰起脸来,恶狠狠地质问:“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权位,连儿子也容不下!”
李渊心中一跳,矢口否认:“三郎病弱四郎不成器,我就只有大郎和二郎能倚靠,少一个我也舍不得啊。”
他搂住妻子再三保证,自己只是一时糊涂,等二郎回来他就立世子,也不会让大郎去长安了。换个宗室,就李神通吧。
天地作证,李渊确实觉得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庶子李智云根本没进入考虑范围,大郎是他心头肉,二郎也是他的掌心宝,说不偏不倚有点亏心,但他也真没想让哪个儿子出事。
也许他心底里确实有被二儿子压过的不甘心,但那是一种权力的本能,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