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杨广心里想着给他的婚事什么赏赐,笑道,“昔年冠军侯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你如今擒得可汗,正是该娶妻了。长孙晟亦是朕的功臣……这样吧,朕的赏赐给你,让皇后给长孙家的小娘子添妆。”
李世民谢恩。杨广这时候化身邻家大叔,饶有兴致地问了许多婚礼的细节,正好李世民比起跟杨广聊军国大事,倒也更乐意说这些——实际上他就是乐意说,跟谁说都不在意。嬴政跟刘彻都被他烦死了。
这样毫不掩饰毫无虚假纯然的欢喜,更是让杨广深深觉得他还确实是个少年郎,更是不生疑忌。待婚礼的话题告一段落,杨广便相当随意地道:“这次的功劳,朕打算提拔你做右骁卫将军,但朕又不想让你年纪轻轻就宿卫禁中,去河北如何?”
这一问,也是有了突厥之战的强心剂,杨广觉得自己又行了。
虽然他没再提征辽的事,但跟原本的历史不一样,他心里仍在蠢蠢欲动。要不是最后一次征辽连征兵都不能到位,他肯定今年还得提。
现在他是终于看清一点现实,想等天下安静休养两年,至少要能征到兵了,再带上李世民,第四次征辽,一定要荡平高句丽才解心中之恨。
既然还要征辽,天下就不能有大的动乱。河北山东现在有点不太平,这两处也是兵源和粮草的来处,杨广便想让李世民带着部分骁果军前去镇压。
李世民觉得如何?李世民心中大喜,这时候觉得自己运气终于开始好起来了,还得压抑激动,一板一眼地道:“陛下让臣去哪里,臣就去哪里。”
他被任命为清河郡太守,兼河北道黜陟讨捕大使,让他替朝廷平定河北道地方。
李世民意识到,三征辽东的失败与雁门之围的刺激,已经让杨广不正常了。虽然看起来对突厥的胜果又让他振作了一些,但是这种任命,过去杨广不会这样轻易。
毕竟他父亲李渊现在也是一方大员,自己功劳再大,正常的杨广也会考虑平衡,便是让他做太守,也不会将河北道都交给他负责平定。
杨广还是那个杨广,他已经向着炀帝的方向狂奔而去,回不了头了。
因为要成亲,杨广让他可以年后再去上任,但婚期也就紧迫了起来。李渊本来没法赶回来,但杨广原本就打算让他回京,干脆提前了。
如今杨广也不能遮眼不看,不承认天下的乱象。烟尘四起,李渊在各地镇压乱民也做得不错,回来过渡一下,杨广还打算把他派出去干活的。
至于李世民,放在清河郡,是因为齐郡、清河郡、武安郡、平原郡、信都郡的乱民此起彼伏,全靠名将张须佗来回清剿。但剿而复起,没完没了。清河郡在几郡中间,闹贼厉害的高鸡泊就是清河郡所属,与另一处闹贼的武安郡又极相近。
再以他为河北道黜陟讨捕大使,与张须陀合力,杨广觉得应该能把当地清剿一空,然后他的四征辽东就可以放到朝堂上讨论了。
李世民对此没有意见,他一想会会窦建德,这个让后世为之可惜赞叹的豪杰;二想会一会河北世家,将他们与自己的利益绑定,弥合关陇与河北两地世家的矛盾。
他就是关陇集团的一员,天然与之利益相关。如果河北、山东的世家有了从龙之功,那么就算地域矛盾还在,他们对朝廷中央、对李氏,应该还是能信服的。
事情总要去试一试,感谢杨广给了机会。
李世民忙着办婚礼,却又以亲自去采买琉璃器为名,悄然带人去了瓦岗寨。
时至今日,也该与瓦岗的上层见一见了。
第87章瓦岗终入唐
瓦岗寨收到了李世民的电报,一时俱惊:“郎君终于要来与我们见面了吗?”
翟让一阵忙活,清理出一个见面的地点,只用心腹把守。李世民要来,自然不能全瓦岗军都参拜,只能是信得过的高级将领与之见面。
其实就算这样,翟让都觉得诧异:未免冒险太过。
却不知李世民已经打算在河北就造反了,这时候还不与自己手下的将领见个面,那就太没道理了。就算有风险,他也得来这一趟。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是又惊又喜又酝酿着一种别样的情绪。正像李世民所料的那样,虽然他的安排让瓦岗安稳发展,有钱养兵,但是总隐在幕后,这种不信任又鬼鬼祟祟的画风是会让人离心的。
魏徵陪着李世民一起来的。他因为出使报信之功也得了赏,如今是他帐下录事。李世民以为他回瓦岗见老朋友,看他两手空空,以为他穷惯了还没会花钱,热心帮他挑了礼物。
却不知魏老道乃是憋了一口气回来打脸的,要让翟让跟徐世勣那两家伙看看他的成就。
翟让与郭通出瓦岗迎接,李世民与魏徵戴着遮住面容和身形的幕离,隐藏形迹入了瓦岗,到翟让安排好的偏僻清净之地,来见一见瓦岗如今的首领们。
瓦岗的首领们在等候时也是议论不断,现在寨中领军的三人也是翟让信任,能来见李世民的人。他自己的亲信王儒信、亲兄翟弘等人见识不够,翟让都不曾让他们过来。
如今在这里的,不过是单雄信、徐世勣和刘黑闼,三人在瓦岗日久,交情甚好,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单雄信笑道:“今天倒要看看是洛阳的哪位重臣,早就起了改朝换代的心。”
刘黑闼却道:“我等聚众反隋是皇帝征辽不堪忍受,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朝中重臣是谁,平日里都给皇帝出什么主意,说什么话。”
随着他这话出口,气氛为之一滞。这就是近来他们三人没有互相言明却都有所不喜的缘由了。
刘黑闼算是把话挑开了讲,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虽说这位瓦岗背后的郎君得到大首领翟让的认可,其军事能力也得到他们的信服,但是这个人与他们不一样,不是起于民间,因受迫而反。从种种迹象和翟让透露的消息看,他是朝中重臣,培植瓦岗是为了谋反改朝换代,可以说是个野心家了。
仅是这点,就让瓦岗上的他们觉得不舒服了。如果这个人平时逢迎天子,是那几位出了名了天子宠臣的话,他们扪心自问,实在是不太愿意认其为主的。
徐世勣功名心更盛一些,心里想,若是能在新朝成就一番事业,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忍了——但心里既然都想着要捏着鼻子去忍一忍了,其实到底还是不太乐意的。
就在这一片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中,翟让领着两个幕离遮身的人回来了。魏徵一进门就摘了幕离,向众人抱拳,以在瓦岗时从没有过的热情向大家见礼:“诸位,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