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也知道了。”管事的嘀咕了一声,“别看这么多人,其实也就这一年间的事。你们都来了,肯定是他们收不到茶叶,跑去别的地方收了。”
哼,全是抢生意的。
费济但笑不语,仿佛被他说中了一样。
“罢了罢了,我就是个干粗活的。再说,匈奴人的生意做不完。”
这个管车马的大概是个健谈的,有人聊天就开心,也不在意费济是不是来抢生意的魏人了,跟他又说了许多这边生意上的事情。
费济说这次只是把茶叶卖给了秦人,他自己过来先了解一下。他便教费济,来了之后先去官府报备。
“之前就是本地的市掾管,听说新立了一个榷署,以后这边称榷场,就归榷署令管。”
这个费济知道,他就是榷署令下面的榷署丞呢,只是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拿着秦律就先过来了,让他到了地方再听榷署令的指派行事。
他就是心里没底,才会自己先过来打听打听。
“过来先不忙卸货,赶紧去向官府领牌,匈奴人赶着牲畜来的时候,谁排在前面,谁就先去交易。听说有榷署之后不一样了,会划个地方互市,到时候有规矩,你自己再打听。”
他不用打听,他去榷署就知道了。
又在附近转了转,费济看见还有拉着羊毛离开的,也有拉着毛衣过来的,但都比不上贩茶的多。他心里有数了,估计茶才是对匈奴最硬的货物,他们这个榷场要做什么呢?从行商的立场来想,费济觉得抽验货物和定价这两件事,应该是重中之重。
匈奴本来就是边境上的麻烦,若是交易不公闹起来,一点商业上的小事说不定能闹出人命乃至战争。
那样的话,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他们榷署从上到下都要掉脑袋,他是能肯定的。
一圈转下来,价格也有数了。费济回到驿站,不忙着去报到,先给家人写了封信,让自己从家里带的仆人送回去。
这个茶叶生意秦人做得,魏人当然也能做得。他家就是做生意的,哪怕榷场不让魏人过来呢,他们把茶叶收了卖给秦人,也能赚一笔呀。
费济凭着记忆把家里的产业盘了一遍,他记得家中是有好些山地的,但不确定有没有野茶。不要紧,有山地就能种茶,哪怕这几年的快钱赚不到,但他可以确定茶马交易是个持久的买卖,就算匈奴被秦王像对义渠一样灭了,生活在这里的胡人还是存在,还是要吃茶。
他家早点把茶种上,也能早点从这门生意里赚到钱。
在驿站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只行了半日,费济就来到了位于边境的榷署,拜见了榷署令郑信。本以为这个新成立的榷署积了一堆事要从头开始做,不想榷署令见他来,什么也没分派,先急急地催他去学习。
“以后记帐都要用新法,你速速学来,榷场一开便要用了。”
没多久,费济把带来的家仆又派了一名回去送信,将记帐之法详细教给家里,极力推荐父亲改用此法记帐,“必使贪猾之徒无可匿也!”
第68章试试就逝世
魏国的费氏因为家中子弟费济入仕秦国,而在茶叶生意中抢得秦国之外的头筹,于不久的将来从排不上号的小商贾一跃而为魏国的大商,这便是后话了。
对于费济来说,当下最惊讶的,要数正式开始投身公务之后,他发现自己胡言乱语的文章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居然要成真了!
怪不得让他到这个地方来做事。
匈奴人要茶,匈奴贵族要漂亮的丝绸、瓷器和玻璃器;匈奴又有白灾,草原的承载力有限,冬天一个不好就有很多人死去。
秦国不肯放匈奴人进长城交易,而是借着匈奴更想要交易的心态,辅以军事威慑,谈了近半年,终于在长城外新筑了一城,作为榷场之所在。
然后第一笔生意不是茶叶换马,而是茶叶换人。
换一匹马的茶叶,可以换到三个男奴。如果是自由身的牧民,这包茶叶可以换他在秦国做工一年。
秦国也不要他们种田,而是让他们修路,从咸阳到榷场的路,也是这条茶马交易的路。
嬴政在咸阳收到了榷署的公文,汇报修路的进度,他用朱笔在旁写了几字:“缓,不可急。”
用在七国中不流行的茶叶当钱,雇匈奴人做工,是当前比较实惠也不伤民力的办法。匈奴人的小部落遇上难熬的冬天,自己也愿意出几个青壮到秦国做工。换去的茶叶可以跟别的部落换粮,同时还省去了这几个人的口粮。
小部落出人也不会多,毕竟他们也要青壮守护自己的财产。长城以外没有中原诸国的秩序,只有更明显的弱肉强食。不过一个个小部落加起来的人也不算少,更何况还有牧奴。
匈奴贵族有的是奴隶,他们挺愿意用奴隶来换茶叶的。嬴政也更想要这些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更安全。
这条路他打算全用匈奴人出力。所以最好是奴隶,牧民的话要放得远些,不能让奸细混进来观察边境虚实和收集地理情报。
不过说真的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如今的匈奴仍然是部落林立的时代,并没有哪个雄主有这个野心为了长久打算。
他们主要想的是抢一笔就跑。所以榷场才是最危险的,那里集中了大量的货物,那些匈奴的部落眼馋起来,可不管将来的事,先抢了再说。
嬴政搁下笔,揉了揉眉心,想到匈奴去抢劫时的场景,浮上一丝笑意。
去后世一趟其实对他多少也有点影响,不过他自己不承认而已。
他更认为是被那个乐子人的汉武帝给精神污染了,李世民也有锅。就像现在,他想起匈奴来犯的场景居然没有冷笑,而是真心觉得很有意思,必然是因为前两天三人交流时,另两人一人一句生生把战事给说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