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看了会儿,微微侧过身子与顾云锦咬耳朵:“小公爷瞧着是个喜欢孩子的,要不然,哪有这份耐心。”顾云锦笑着想,蒋慕渊岂止是对孩子有耐心,对老人也极有耐心。吴氏见边都各自说着话,越发低了声,试探着问道:“这两天过得如何?”顾云锦下意识地要点头,待反应过来吴氏话里有话,这才抿着唇,只稍稍点了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姑嫂两人如此也有了默契,自不用再多说下去,吴氏也算放心了。午前,顾家的仆从去素香楼取点心,家里虽备了些,但顾云锦素来好这一口,回门宴,当然也少不得。仆从刚接过手,叫相识的小二哥拉住了。小二哥一脸慎重,问道:“北边是不是出事了?”仆从被问得云里雾里:“怎么说?”小二哥忙道:“早,京城北门处,一骑快马入城,直直往宫城而去。听说那马的人,脸青一块黑一块,衣衫都破了好几处,那幅模样,大伙儿看着都慌呢。这才多久呢,什么说法都冒出来了,有说是天降大灾,有说是战事突起,我也闹不明白,想问问你们府里得了信没有?”说不了两遍仆从黄听得一怔一怔的,皱着眉头道:“没得到什么信儿啊。三寸人间我们姑奶奶今儿个回门,这会儿府里欢天喜地的。”小二哥见他当真是不知情的模样,只能作罢。黄提着食盒往回走,沿途路,听了不少议论之声,他原本浑然没放在心,听得多了,也有些毛毛的。莫不是北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了?不过,只知道那骑马的人是从北边城门入京的,可疆域如此辽阔,到底是哪个“北边”,谁也说不来。黄虽说不觉得那人是从北地而来,但毕竟是顾家仆从,骨子里有将门的血气,哪怕不是顾家守卫的边境,若有意外,也不能当不知道,不关心。这么一想,黄半点不耽搁了,急急往西林胡同赶。刚行至顾家大门外头,突然听见背后得得的马蹄声飞快而来,他赶忙转过身看去。黄认得快马而来的人,那是薛平,他老子十几年前死在了狄人手里,老娘伺候田老太太好些年了,因着忠心和果敢,很得老太太信任。可他又有些不敢认薛平。不说薛平身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他那张脸,下颚一片青渣,眼下乌黑,一副两三日都没有睡过的模样。黄一下子想到了刚刚小二哥说的话,一个激灵,冲去拦在了马前:“薛平,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从哪儿过来的?我怎么听说有报信的往宫里去了?”马儿急急停步,发出一声嘶叫,薛平控制住了马儿,人却歪歪扭扭地从马背摔下来。黄忙去扶他,食盒落在了地,里头的点心全滚了出来,沾了泥土。这会儿谁还顾得点心?门房听见动静,也快步跑出来,拉马缰的拉马缰,扶人的扶人。“薛平怎么来了?”门房的不晓得外头传言,很是怪。黄的心里满满都是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那个北边,当真是他们北地?他用力摇晃薛平的肩膀,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着:“是不是北地出事儿了?是不是?”薛平浑身都脱力了,他强撑着,下牙齿打着颤,从蹦出了一个“是”字。门房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都写满了不敢相信。薛平瘫坐在地,喘了好一阵,才道:“我要见夫人、见大爷。”有腿脚麻利的,一溜烟往宅子里头跑,其余人把力不从心的薛平架起来,扶着他往里头去。黄跟在后头,迟疑了会儿,终是耐不住心思,绕到了薛平跟前:“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先跟我们说说。”薛平沉沉看着他,没有说话。黄见他如此,越发慌了,跺脚道:“今儿六姑奶奶回门的好日子,小公爷都在呢,你要禀话,先让我们参详参详行不行。”他是真急了,拿顾云锦回门当了盾牌,一门心思想要弄明白来龙去脉,却是忘了,他给顾云锦买回来的点心,全撒在了门口,叫这么多人东一脚西一脚的,踩得没有了原来的样子。薛平垂着肩,朝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说两遍……我说不了两遍……”黄踉跄着往边退了两步,薛平叫人扶着往里头去了,而黄没有继续跟去,只是看着那颤颤的背影,心乱如麻。有几人落在后头,围着黄问:“你怎么了?从外头回来心不在焉的,你听说什么了?”黄张了张嘴,想要说明,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重重抹了一把脸。花厅之,还未得知前头事情,依旧笑声一片。